马公公三角小眼透出精光。
既然这丫头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进来。
好好好,就给她一个痛快!
毁了这双眼睛,也好对王妃有个交代!
马鞭裹挟着劲风,向着奚月奴一张小脸呼啸而去。
奚月奴心底冰寒一片,下意识地绝望闭眼。
她从昨夜被拉进刑房,就没想着要活着出去!
既然横竖是个死,她什么罪名都不会认!
眼睛紧紧地闭着,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来临。
耳边只听得一道声音响起:“马公公,王爷什么时候许你动刑了?”
是登云?
瑞王身边最得用的小厮。
这是……瑞王有什么新花样儿,要折腾她了?
奚月奴很快被放下来,登云见她身上没有血迹,显然还没有受刑受伤,长舒了一口气。
王爷没说叫动罚,这月奴姑娘要是真的受了伤,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瑞王交代。
见了登云,马公公赔笑,“不叫动刑?可这,王爷也没交代啊。”
登云横了他一眼,“公公是怪我没把王爷的意思传达清楚?”
马公公一滞,“可不敢……”
“罢了,人没事就好。”登云一挥手,“月奴姑娘可认罪了?”
奚月奴被放下来,两条胳膊钻心刺骨的疼。她瞧了登云一眼,心中只是一片冷意。果然是瑞王的授意,叫她认下那莫须有的罪名!
马公公脸色难看:“这姑娘倔得很,不肯认。”
登云虽早有猜测,闻言还是叹了一口气。他看向奚月奴,满脸的欲言又止。
王爷说了,只要说一句知错了,就叫她回去伺候。
可惜……
马公公:“登云小哥,你看这……”
“人交给我吧。王爷对她,另有安排。”
在刑房里不过呆了半日,却似一辈子那样长。
日光辉映在奚月奴脸上,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原来,外面是这样一个好天气!
大太阳那样好,风那样暖,湛蓝天空中的飞鸟自由自在……
可她,却再也出不去了。
奚月奴低下头。她对瑞王对她的安排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左右不过无尽的折磨。
一言不发地跟着登云的脚步,奚月奴迷迷糊糊地走着。
“到了。”
她猛地抬头。
半晌,无声地苦笑。
品红院三个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好……原来,瑞王还嫌她做奴婢不够卑贱,是要她彻底跌落在烂泥里,永无出头之日。
登云回头,瞧见奚月奴面上的神情,吓了一大跳。
她从刑房出来,这一路都不曾说一句话,也没哭没闹。
平静得……让登云心里发怵。
眼看着品红院在即了,登云忍不住开口:“月奴姐姐,小的也知道,这品红院不是什么好去处。可这是王爷的话,这瑞王府里没人敢忤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奚月奴没说话,甚至勾唇笑了笑。
笑容更叫登云心惊肉跳。他是个机灵会看人的,从奚月奴眼睛里看到了死志。
这奚月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王爷怕是会……
思路一卡壳,登云自己也愣了愣。王爷会怎么样,竟连他这个跟了王爷十几年的小厮都不知道。
王爷对奚月奴,到底是怎么个心思啊?
跟着这两人劳心,登云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他叹了口气,“月奴姐姐,小的知道你性子倔,不肯认错低头。与其这样,还不如就倔到底。要是你真的什么都没做,是无辜的,王爷……他会放你出去的。”
奚月奴听得出小厮实在安慰自己,可她的的确确并没有被安慰到。
“放出来了又如何?还不是得回到清音阁,回到王妃身边伺候?”
没希望离府,就像抽走了奚月奴的脊骨,叫她对什么都没有了期盼,只是再也不想过这生不如死的日子。
登云搜肠刮肚地安慰:“话不能这么说。月奴姐姐,能出来总是好的。往后日子长着呢,或许、或许……你将来就有机会,能放出府,也未可知啊!”
这奚月奴要私奔,是背叛瑞王,登云对她本来没什么同情。
可看她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登云又从打心眼儿里害怕她想不开。
听到“能出府”三个字,奚月奴眼中泛起一道微光,又很快消散。
登云还要再劝。
“吱嘎”
品红院的门,已经开了。
瑞王身边第一等得脸的小厮来送人,品红院里管事的婆子荷娘和教习大师傅吴恩典一并出来迎接,“呦,登云小哥,这是何事劳动你亲来?快快快,请到花厅喝杯茶。咱们这家伎班子刚排了拷红这一折戏,预先演给登云小哥瞧瞧?”
荷娘原就是瑞王府里用老了的婆子,登云从前就认得。
吴恩典却是恪王连着家伎班子一起送过来的。
登云对吴恩典敷衍笑笑,拉荷娘到一旁说了奚月奴的来历。
荷娘听得疑惑皱眉,“登云小哥,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送这么个人来,是叫咱们用她,还是教她,还是别的?她的身契呢?”
听到“身契”二字,奚月奴不禁抬了抬眼。
可还不等登云张口说什么。
一只掌心滑腻腻的大手,竟就贴上了奚月奴后腰,用力一拧。
“啊!”
奚月奴猝不及防,惊叫出声。
登云回过头去,立刻就沉了脸,不喜道:“吴师傅这是干什么?”
吴恩典嬉皮笑脸,“没、没干什么啊。这不是王爷给咱们送来了新人吗,我总得试试,这腰肢儿软不软,身段儿下不下得去啊。”
他见登云脸色黑沉,眼见着要发火。
讪讪地收回手,“莫不是,王爷对这姑娘,有旁的安排?”
瑞王到底对奚月奴有什么安排,登云自己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王爷待她,的确和旁人不一样。
登云挺直腰板儿,“王爷的心思,非你我能揣测。这月奴姑娘,王爷叫送过来,你们品红院接着便是。她的身契一日没补过来,她就一日还是王府里的奴婢,不是家伎。你们怎么安排她,心里有点谱子,别触怒了王爷,你担当不起!”
吴恩典在品红院里说一不二,连荷娘都要避他锋芒。如今被登云一个十来岁的小厮当场叱喝,脸色阴沉下来。
一双癞蛤蟆似的鼓眼睛,瞪着登云,“听登云小哥你的意思,这姑娘,咱们品红院倒要把她打板儿给供起来?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