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遁光撕裂荒原的灼风,最终如同耗尽最后力气的流星,一头扎进赤焰荒原与流沙死域交界处,一片被遗忘的、布满巨大孔洞的废弃古矿脉深处。遁光消散,露出其中惨烈的人影。
噗通!噗通!
夜玄抱着林动残破的身躯重重摔落在冰冷的矿洞碎石上,他试图撑起身体,却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眼前阵阵发黑。混沌玄脉寸寸碎裂的剧痛如同亿万钢针在体内搅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低头,怀中的林动面色死灰,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若非胸口一丝微不可察的起伏,几乎与尸体无异。
旁边,苏清雪单膝跪地,冰魄剑插在身前支撑着身体。她清丽绝伦的脸上毫无血色,覆盖着一层诡异的暗金色裂痕,那是金烈玄婴之力侵蚀的痕迹。极致的寒气在她体内乱窜,与入侵的破坏性能量激烈对抗,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次颤抖都牵动神魂撕裂般的痛楚。她咬紧下唇,唇瓣被咬出血痕,却一声不吭,只是用那双依旧清冷、却难掩涣散的冰蓝眸子,死死盯着夜玄和林动。
洛水蜷缩在角落,朱砂色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暗影之力溃散殆尽。她将瑟瑟发抖、如同雪团般的白小纯紧紧护在怀里,自己的后背却暴露在冰冷的岩壁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从肩胛斜贯至腰际,皮肉翻卷,暗金色的妖力如同跗骨之蛆,阻止着伤口的愈合。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意识已然模糊,只是本能地护着怀中的小生命。
整个矿洞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死气。玄脉尽碎,神魂欲熄,油尽灯枯!这便是玄婴一击的恐怖!若非石昊燃魂断后,萧炎焚途阻敌,他们早已灰飞烟灭。
“咳…咳咳…”夜玄挣扎着,试图运转玄天鉴,哪怕一丝清光也好。但识海如同破碎的琉璃,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他看向气息奄奄的同伴,看向洛水怀中那双纯净眼眸里盛满的无助与恐惧,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攫住了他。是他…是他将大家带入了这万劫不复的绝境!
“师尊…弟子…无能…”夜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血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林动冰冷的额头上。
就在这时。
嗡——
夜玄胸前,那枚古朴的蕴神戒,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润清光!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抚慰神魂的奇异力量,瞬间驱散了矿洞内一部分阴冷的绝望。
一道虚幻、却无比凝实的身影,缓缓从清光中浮现。正是丹尘!
他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此刻的魂体却显得异常透明,边缘甚至有些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他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看着夜玄眼中滚落的血泪,看着苏清雪强撑的倔强,看着洛水濒死的守护,看着林动破碎的身躯,最后目光落在白小纯那双纯净却盛满恐惧的眼睛上。
丹尘虚幻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痴儿…”丹尘的声音直接在夜玄识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与力量,“挺住!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师…师尊…”夜玄看着丹尘那愈发虚幻的魂体,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您…您的魂力…”
“无妨,老夫活了太久了,这一生看淡了世态炎凉,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直到遇到你......”
丹尘打断他,魂体飘至矿洞中央,虚幻的袖袍一挥!嗡!一尊通体赤红、铭刻着古老火焰纹路的巨大丹炉——离火鼎,轰然落地!鼎身散发着灼热而沧桑的气息,瞬间让冰冷的矿洞温度上升。
“小狐狸!”丹尘的目光投向白小纯,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借你一滴本命精血!蕴含你返祖生机的那一滴!这是救你恩人,也是救你自己的唯一机会!可愿?!”
白小纯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它听懂了!本命精血,对任何生灵都是命元根本,尤其它身负返祖血脉,这一滴精血,蕴含的不仅是生机,更是它未来的潜力!但看着周围濒死的恩人,看着夜玄哥哥绝望的眼神,看着洛水姐姐染血的衣襟…它纯净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化为无比的坚定!
“嘤!”它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没有丝毫犹豫!它挣扎着从洛水怀中爬出,蹒跚地走到丹尘面前。小小的前爪抬起,锋利的爪尖对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狠狠一划!
嗤!
一滴殷红中流淌着璀璨金芒、散发着磅礴如海般纯净生机与古老尊贵气息的精血,缓缓渗出!精血离体的刹那,白小纯雪白的毛发瞬间黯淡无光,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但它那双纯净的眼睛,却依旧执着地望着丹尘。
“好孩子!”丹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怜惜。他虚幻的手指一点,那滴蕴含着返祖生机的本命精血,如同最璀璨的星辰,缓缓飞入离火鼎中!
紧接着,丹尘双手结印,速度快到留下无数残影!蕴神戒清光大放,无数珍藏的、散发着惊人药力波动的灵材如同洪流般倾泻而出,投入离火鼎!有万年石钟乳、九转还魂草、星辰砂、地心火莲…甚至还有几块夜玄在灵荒域获得的、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奇异矿石!这些都是丹尘压箱底的珍藏,是他恢复魂体、甚至重塑肉身的希望!
“以吾残魂为引!离火为炉!生机为核!万药为基!”丹尘的声音响彻矿洞,带着一种向死而生的悲壮!
“九死…还魂!开炉——!!!”
轰——!!!
离火鼎爆发出冲天的赤金烈焰!那火焰并非凡火,而是丹尘以所剩无几的魂力为燃料,点燃的本命魂火!魂火熊熊,疯狂舔舐着鼎身,将投入的无数珍稀灵材瞬间熔炼!整个矿洞被映照得如同白昼,恐怖的高温让空气扭曲,岩壁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丹尘的魂体,在离火鼎冲天的魂火映照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稀薄!每一次魂火的升腾,都仿佛在燃烧他最后的存在根基!
“师尊——!!!”夜玄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他挣扎着想要扑过去,阻止丹尘燃烧自己,但碎裂的玄脉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尊那曾经伟岸的身影,在烈焰中一点点变得虚幻!
苏清雪冰蓝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那在魂火中逐渐透明的身影,紧握冰魄剑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顺着剑柄滴落。那个总是一脸嫌弃说她“冰块脸”、却又默默帮她压制寒毒的老人…正在消失!
洛水模糊的意识似乎被这悲壮的一幕刺痛,她艰难地抬起染血的手,伸向丹火的方向,嘴唇无声地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小纯虚弱地趴在地上,看着那为救大家而燃烧的魂影,纯净的大眼睛里泪水汹涌而出,发出细弱蚊蚋的哀鸣。
丹尘的身影在烈焰中回头,看向夜玄,虚幻的脸上露出一抹夜玄无比熟悉的、带着点促狭和无限慈爱的笑容,一如当年在丹房考校他辨药时那样。
“傻小子…哭什么…”
“替为师…活下去…”
“找到…魂源圣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