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18日 星期六 雨
安全据点的灯光昏暗而柔和。落地窗外，城市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秦默站在窗前，轮廓被勾勒成一道锐利的剪影。云渺坐在沙发上，面前是笔记本电脑微弱的蓝光和散落的文件资料。
两人刚从北郊仓库九死一生地逃出，窗外的夜色似乎比往常更加深沉。
「这次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云渺开口，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回想起仓库中的紧张时刻，她依然心有余悸。
「不说这个。」秦默转身，眼神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先整理我们找到的线索。」
云渺注视着他脸上未干的伤口，微微蹙眉。北郊仓库的遭遇历历在目：刺耳的警报声，紧追不舍的脚步，还有那个千钧一发的瞬间——秦默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现实。雨滴拍打着窗户，节奏不规则却莫名令人安心。
「你说失联这段时间去了哪？」云渺问道，语气中既有质疑也有关切。自从秦默突然消失，她便彻夜难眠，纵使专业素养让她表面冷静。
秦默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指节上的伤痕清晰可见。微弱的灯光下，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是坚定。
「被标记为'叛国嫌疑'后，我联系了几个可信的老同事，」他声音低沉，仿佛每个字都经过千锤百炼，「我必须暂时消失，否则会连累你。」
「但不告而别？」云渺的指尖轻轻敲击键盘，避开他的目光。那夜雨帘般的记忆让她胸口发紧。
秦默摇头：「当时情况紧急，有人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信号屏蔽器，放在桌上，「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追查'阎王'的核心成员。」
云渺盯着那个设备，思绪回到了数日前秦默突然消失的那个夜晚。她曾经以为那是又一次背叛，但现在——
「这个追踪器显示你父亲被转移了至少三次，」秦默打开了设备上的数据，蓝色光点在屏幕上闪烁，「最后一次是在三天前。」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脑运行的微弱嗡鸣和窗外的雨声。云渺深吸一口气：「你认为他还活着？」
「确定。」秦默的语气没有一丝动摇，「而且我相信他是被迫失踪，不是自愿的。」他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你父亲是我见过最固执的人，没人能轻易控制他。」
云渺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打开了从仓库获取的文件。屏幕上的信息如同雪片般涌来：加密通讯记录、资金流向、组织架构图。
方才在北郊仓库，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才拿到这批文件。秦默险些被对方的子弹击中，云渺的手腕至今仍隐隐作痛。
屏幕上，一个名为「阎王七骑士」的标签格外醒目，旁边是七个模糊的剪影。
「这是什么？」云渺指向屏幕。她灵敏的直觉告诉她，这是关键。
秦默的目光变得锐利，仿佛穿透了屏幕直指问题核心：「『七骑士』是『阎王』组织的核心决策层，由七个高层成员组成，他们掌控着整个组织的运作。」
他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复杂，「而你父亲，就是在追查他们。」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两人紧绷的面容。雷声随后而来，低沉如鼓。阴影在墙上摇曳，像是无形之手正在窃窗听秘密。
「为什么我父亲会卷入这些？」云渺的声音几乎被雷声淹没，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秦默站起来，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动作中透着警觉。他环视四周，确认安全后才重新开口：「因为十年前的案子。那不只是一起简单的命案，而是『阎王』渗透司法系统的开端。」
云渺感到一阵眩晕，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雨夜，父亲的紧急电话，秦默不告而别。整整十年的谜团，所有碎片突然开始拼合。
「你是说，我父亲一直在——」
「卧底。」秦默补充道，「深度卧底。他和我父亲都是。」
云渺惊愕地抬头，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你父亲？但十年前他——」
「死了，」秦默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却又隐含着无法掩饰的痛楚，「至少官方记录是这样。」
他转身面对云渺，眼神坚定而诚恳，「关于我选择成为检察官，不是为了站在你的对立面，而是为了接近真相。」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秦默走回沙发，坐在云渺身边，距离恰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窗外的雨声仿佛变得更加急促。
「这十年，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秦默轻声说，眼神直视云渺，「那些你认为的偶然相助，职业上的幸运转折，都不是巧合。」
云渺的呼吸滞了一下，回忆起职业生涯中那些看似幸运的转折点——刚入行时获得的重要案件，险些被停职时突然出现的关键证据，还有那次差点遭遇车祸时神秘出现的路人。
一切突然有了解释。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问，声音几乎是耳语，眼神中混合着疑惑、惊讶和一丝难以名状的情感。
秦默苦笑：「知道得越少，你就越安全。」他从内袋拿出一部加密手机，「但现在，我们必须合作。这是十年来我父亲留下的所有线索。」
他熟练地输入一串复杂密码，屏幕亮起。云渺注意到这密码是一个日期——她大学毕业的那天。
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照片和笔记，其中多处提到「守望者计划」。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夹杂着地点、人名和时间线，构成了一张庞大而复杂的情报网络。
云渺仔细阅读着，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信息涉及高层、警方内鬼、国际犯罪网络，远比她想象的要广泛且危险。
「这是什么计划？」她指着多次出现的「守望者计划」字样。
「一个针对『阎王』的全面行动，但被中断了。」秦默的目光变得黯淡，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我父亲死后，你父亲继续执行，直到他也失踪。」
云渺感到一阵恍惚，父亲那些不明所以的出差、深夜的电话、警觉的目光，全都有了解释。那些日子里，他总是欲言又止，眼神中充满了歉疚和决心。
「所以陈岩的案子——」她咬紧下唇，声音有些发抖。
「是触发点。」秦默接道，「『阎王』用这个案子测试你，也是向你父亲施压。」
云渺回想起陈岩案的细节——表面上看是一起普通的内部贪腐，却牵出了一条隐秘的线索。她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何上级如此关注这个案子，甚至暗示她走某些\"程序\"。
她的手指突然停在一张加密文件上，瞳孔骤缩。那个文件名使她心跳加速——「蓝色杜鹃」。这是她小学日记本扉页上曾经涂鸦过的花名，一个只有她和父亲知道的小秘密。
她双手微颤，迅速输入一串密码组合。文件解锁，展现出一系列被刻意隐藏的资料。
「你怎么知道密码的？」秦默惊讶地问。
「这是我和父亲之间的秘密。」云渺声音轻微却坚定，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每次他出差前，都会告诉我要照顾好'蓝色杜鹃'。」
她的目光凝视着屏幕上浮现的一张监狱建筑平面图，手指在触控板上迅速移动，一层层加密文件被逐一打开。
监狱内部结构图、警卫轮班表、监控死角标记，以及——最令人震惊的——一份囚犯名单，其中一个名字被红色标记：「云长天」。
云渺父亲的名字。
「他真的在里面。」云渺喃喃自语，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十年来的迷雾开始散去，却带来了更大的危机感。
雨声还在继续，仿佛在为这场悲剧伴奏。秦默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是十年来第一次，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和伪装。
「那份囚犯名单最后更新于三天前，」秦默指着日期，「与追踪器显示的最后位置吻合。」
云渺深呼吸，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这监狱是什么地方？我从没见过这种布局。」
「因为它不在官方记录中。」秦默翻看着详细资料，「这是'阎王'的秘密设施，用于关押和审讯那些对他们构成威胁的人。」
他指向平面图的一处标记：「看这里，高压电击审讯室。你父亲可能被关在这一区域。」
云渺攥紧拳头又松开，尝试抑制内心翻腾的情绪。「为什么等到现在才行动？如果你早就知道——」
「我没有确切证据。」秦默坦诚道，「直到上周，我才从一个内部线人那里得到关键信息。但对方随即被杀，我不得不潜伏起来收集更多证据。」
他调出一段监控视频。画面模糊，但能看到一个瘦削的男子被押送进一间牢房。即使隔着屏幕，云渺也立刻认出那是父亲——他走路时右肩微微下沉的姿态，是多年枪伤留下的习惯。
「这段视频是我冒险黑进他们系统得到的，拍摄于五天前。」秦默说，「他还活着，但情况可能不妙。」
他指向视频角落：「看他颈部的伤痕，和手腕上的瘀伤。他被审讯过，多次。」
云渺盯着那些细节，心如刀绞。父亲看起来比记忆中老了许多，但眼神依然坚定，走路的姿态显示他的骨头没有被折断。
在视频的某一帧，父亲似乎看向了摄像头，嘴唇微动。云渺暂停画面，反复观看。
「他在说什么？」秦默凑近屏幕。
「'守望者'。」云渺轻声说，「他在说'守望者还活着'。」
两人相视一眼，秦默点头确认：「他知道我们会来找他。」
云渺继续浏览文件，突然在一个加密文档中发现了更多细节：「七骑士」的活动记录、成员代号，以及——最令人震惊的——一份「清除名单」。
名单上第一个名字是「云长天」，第二个是「秦正」——秦默的父亲。而第三个名字，赫然是「云渺」。
「他们要杀我？」云渺声音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
秦默神色凝重：「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他们知道你可能继承了父亲的调查。」
云渺沉默片刻，目光转向窗外的雨夜。雷声已经远去，留下密集的雨声作伴。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秦默攥紧拳头又松开，指节在灯光下泛着青白。「我们需要制定计划。那个监狱防守严密，贸然行动只会送命。」
云渺打开最后一个文件，是一张详细地图，上面标记着监狱周围的地形、哨所位置和巡逻路线。「根据这些信息，我父亲可能被关在这个特殊监禁设施。我们需要在『阎王』转移他之前找到他。」
「有多危险？」秦默问，虽然他心中已有答案。
秦默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云渺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无论多危险，我们都要去。」她坚定地说，声音中不再有动摇。十年的迷雾与等待，终于到了揭晓真相的时刻。
「我们需要武器和装备。」秦默思考着，「还需要内应。」
云渺翻出手机，「我有个在特警队的老同学，可以帮忙弄到一些装备。」
秦默点头：「我也有几个可信的线人。另外，」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这是我父亲的安全屋钥匙，里面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两人开始制定详细计划，云渺的法律专业知识与秦默的实战经验完美结合。他们分析每个可能的入口、撤退路线和应急方案，仿佛一对经验丰富的战友。
「我们需要先确认你父亲的确切位置，」秦默指着监狱平面图的某个区域，「根据这些监控盲区，我们可以从这里潜入。」
云渺研究着细节：「这里的警卫轮换有15分钟的空档，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
秦默轻轻握住她的手，十年来第一次，没有任何隔阂和顾虑。「我们一定能救出你父亲。」
窗外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如同命运的鼓点。真相仍在迷雾中若隐若现，但至少，他们不再是独自前行。
云渺望向秦默，在他眼中看到了与十年前相同的坚定和决心。那个青涩的少年已经成长为坚毅的男人，却依然保持着内心的赤诚。
「谢谢你。」她轻声说。
「为什么？」
「为了这十年来的守护，」她真诚地说，「即使我不知情，即使我曾怨恨你的离开。」
秦默微微一笑，那笑容让云渺恍惚间看到了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答应过你的，记得吗？」秦默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回来。」
云渺心头一震，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约定，她以为早已被时间冲淡。
「现在，让我们把计划完善，」秦默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他们继续商讨细节，标记地图上的关键点位，推演可能的突发情况。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但乌云依然密布，仿佛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就在这时，云渺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我可以帮忙，但代价不菲。」
云渺和秦默对视一眼，两人都警惕起来。
「可能是陷阱。」秦默低声说。
云渺盯着那条信息，思考着。「但也可能是内部人员。只有真正的内部人才知道我们在寻找什么。」
她慎重地回复：「你能提供什么帮助？」
几秒钟后，对方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单独牢房，里面的人正是云长天。照片角落有时间戳，显示是今天拍摄的。
「他还活着！」云渺激动地说，随即又冷静下来，「但这也可能是合成的。」
手机再次震动，对方发来一段话：「想要更多信息，三小时后在老码头见面。只能你一个人来。带上50万现金。」
在桌上，未接来电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闪烁着另一个陌生号码的提示。云渺犹豫地看向秦默，他点头示意她接听。
「云检察官，」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我是'守望者'的朋友。小心那个短信，是个陷阱。真正的线索在你父亲书房的保险箱里。密码是你母亲的忌日。」
电话突然断开。云渺和秦默再次对视，两人眼中都闪烁着决心的光芒。
窗外，黎明的微光穿透云层，为这座沉睡的城市带来一丝希望。暴风雨后的宁静预示着新的开始，但他们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