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周末，陈小凡正准备下班。
杨立新突然把他叫到办公室道：“小凡，你是长泽人是吧？
明天占用你一天时间，陪我去趟你们县。”
陈小凡纳闷儿道：“您去长泽做什么？”
杨立新神秘兮兮道：“你们县委书记戴宇宁，明天请我去揽云湖吃湖鱼。
明天又是精神文明奖颁布名单的日子。
这家伙是要当着我面嘚瑟。
到时候我要让他好看。”
揽云湖是长泽县一座巨大的湖泊，里面的野生湖鱼非常有名。
有旅游公司在湖上弄了几条画舫，游客可以一边游湖，一边吃饭。
而且还有从省艺术学院雇的古装美女弹琵琶，模仿《琵琶行》的桥段。
陈小凡点点头道：“那敢情好，我虽然是长泽人，但还没到湖上吃过饭呢。
而那揽云湖的鱼，也就是有一年我二叔给奶奶带回来，我有幸尝过一次。”
杨立新看过陈小凡的资料，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家里除了一个二叔参军转业，去国企吃上了公家饭，之外没有一个当官的。
这样的背景，竟然没有被丁家歧视，而且混得风生水起，当真奇事。
杨立新笑着道：“明天跟我一起去吃大户。
老戴这家伙，最近快要气死我了。
我们明天就去吃他的鱼，喝他的茅台，打他的脸。”
陈小凡道：“长泽县精神文明评分排到二十名。
这次若是我们能上去，很有可能把他给挤了下来。
我们无厘头赚了两亿，还吃他的鱼，喝他几百块钱一瓶的酒，好残忍的。”
杨立新瞪眼道：“他活该。
当初谁让他不遗余力地嘲笑我？”
翌日。
陈小凡跟随杨立新，坐车到了长泽县，直接来到揽云湖。
戴宇宁带着一个中年人迎了出来。
戴宇宁四十多岁，一米八的个头，身形非常魁梧。
他一见面就给杨立新一个大大的熊抱，笑着道：“老杨，你可想死我了。”
杨立新嫌弃地把他推开道：“大男人抱来抱去，恶不恶心？
还别说，你们这里的风景是真不错。”
“那当然，我们长泽县是人杰地灵的地方，不像你们通元县穷山恶水。”
戴宇宁毫不客气地大言不惭。
杨立新哼了一声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县委办主任陈小凡，他也是本地人。”
戴宇宁看了陈小凡一眼，吃惊道：“这么年轻的县委办主任？
老杨，你没在跟我开玩笑吧？”
杨立新正色道：“你看我哪里像是在开玩笑？”
“行，你老杨用人还真是别具一格。”
戴宇宁没把陈小凡放在眼里，介绍了他带来的长泽县委办主任朱治山。
朱治山也四十多岁，是正儿八经的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
与之相比，陈小凡就显得太年轻了一些。
跟这几人，几乎都差着辈，也难怪戴宇宁会轻视。
几人上了湖上一座画舫。
这条船不大不小，正好能容纳一桌客人。
船头上有个座位，一个穿着古装的少女，手里抱着个琵琶，坐在那里。
酒桌上已经摆了几瓶飞天茅台。
虽然不是三十年陈酿，但这个时代也值几百元一瓶。
他们上船之后，便有船夫将船开到湖中央，推开窗户，可以一边欣赏湖景，一边用餐。
杨立新道：“好家伙，喝茅台，还有琵琶表演，你今天可真舍得花钱。”
戴宇宁笑道：“今天是精神文明奖颁布的日子，我两个亿都拿下来了，这点小钱算什么？
我的奖返税，只能让你干看着眼馋，真是不好意思。”
杨立新装得满脸羡慕道：“这年代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明明我们那里更缺钱，却不给我们返税。
你们这里财政宽松得多，反而给你们返税。
我上哪儿说理去？”
戴宇宁扬扬得意道：“你还只是个新兵蛋子，做一把手时间太短。
待会儿你拜我为师，喊我一声师父。
我高兴之后，教你两手，保证你明年也能得奖。”
“你少来，”杨立新没好气地道：“你凭什么能做我师父？
占便宜是吧？”
“这怎么能叫占便宜？”戴宇宁道：“我能拿精神文明奖，你拿不了，难道不能做你师父？”
“你怎么知道我拿不了？”
杨立新反问。
戴宇宁嗤之以鼻道：“老杨，别硬撑着了。
我听说过你在通元县折腾。
空气质量是上去了，营商环境也好了，但各部门闹得鸡飞狗跳，从上到下怨声载道，到头来还什么都没捞着。
你说你图什么？
这样搞运动，你能坚持多久？
让你拜个师，你还别不服气，我都是为了你好。”
“你可拉到吧，”杨立新没好气道，“你就是想看我笑话，我还不知道？
反正我今天郁闷。
我们俩就敞开了吃喝。
小凡，坐。”
戴宇宁没想到陈小凡，还真的一屁股坐到了杨立新旁边，不由皱了皱眉。
这小年轻还真把自己当贵宾了？
不过他的表情一闪即逝，然后摆了摆手，让朱治山开始倒酒。
大家酒满上。
船头抱琵琶的姑娘开始奏乐。
此时湖上的微风从窗户里吹了进来，看着外面的湖光山色，听着悦耳的琵琶演奏，吃着美味的湖鱼，不禁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杨立新果然放开了，几乎杯到酒干，面前堆满了鱼刺。
两瓶茅台很快就下肚，他叫嚷着道：“今天是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酒不够还是咋的？”
戴宇宁道：“你可真行，看到我带了茅台，就放量喝是不是？”
杨立新眨了眨眼睛道：“你到手两个亿，喝你几瓶茅台怎么了？”
“那倒也是，”戴宇宁顿时又感觉腰杆挺了起来。
反正他今天得偿所愿，正好在杨立新面前表演一把财大气粗。
他吩咐朱治山道：“开酒开酒，茅台管够，我看看他今天到底能喝多少。”
朱治山又打开一瓶茅台，继续给大家倒满。
过了一会儿，戴宇宁看了看表道：“名单快公布了吧？
赶紧给聂处长打电话问一下。”
朱治山拿起手机道：“别影响你们吃饭，我去外面打。”
他走出船舱，到了后甲板上。
过了约有十分钟，他又走了进来，满脸都是古怪的表情。
戴宇宁没好气道：“你这是什么样子？
名单到底出了没有？”
“出了，可是没咱们。”
朱治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