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斯微微弓着腰,费了好大劲才将那破旧不堪的军靴套在脚上。靴子里散发出来的浓重汗臭味,瞬间钻进他的鼻腔,熏得他不禁紧紧皱起眉头,五官都几乎挤到了一起。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汉斯。只见汉斯正一边嘴里不停地抱怨着,一边努力地试图把自己那双因长时间行军而肿胀的脚,塞进同样破旧得不成样子的靴子里。
汉斯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仿佛这双靴子是他此刻最大的敌人。“这该死的靴子!简直就像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难受!” 汉斯恼羞成怒,用力地朝着地面踢了一脚,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他心中愤懑的宣泄。
“忍忍吧,” 威尔斯见状,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汉斯的肩膀,试图安慰他,“总比光脚强啊。”
“除了鞋子,” 就在这时,矮胖军士长那略带尖细的声音从仓库门口传了过来。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活像一只企鹅,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清单,正逐一认真核对着即将发放的装备。“你们将领到全套装备,包括那个大名鼎鼎的大德意志师的标志 —— 由银色哥特字体绣在黑色的背景上,那可是咱们师的荣耀标志!” 他一边说着,一边得意地挺起胸膛,仿佛那标志是他亲手设计的一般。“头盔,防毒面具,水壶,干粮袋……” 他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仓库里来回回荡,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
威尔斯和汉斯按照指示,依次领到了崭新的军装、锃亮的钢盔、崭新的防毒面具等等装备。然而,唯独没有他们心心念念的新军靴。汉斯手里拿着崭新笔挺的军装,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那笑容里满是无奈与自嘲。“新衣服配旧鞋子,” 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深深的讽刺意味,“这搭配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五天的时间就这么悄然过去了。清晨,一缕柔和的阳光,如同一只温柔的手,透过车窗,轻轻地照在威尔斯的脸上,将他从甜美的睡梦中缓缓唤醒。他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车窗外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田野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宛如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洁白的绒毯,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无数颗细碎的钻石洒落在大地上,美得如梦如幻。
“终于出发喽。” 坐在威尔斯对面的汉斯,惬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巴张得如同山洞一般,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那声音在略显嘈杂的车厢里都格外响亮。
威尔斯微微点头示意,紧接着挺直了身子。他所处的这节车厢,此刻满满当当挤满了士兵,大家都身着崭新的军装,笔挺的制服仿佛在诉说着一种庄重与威严。每个人胸前佩戴的闪亮勋章,在车厢内昏暗的光线中,偶尔折射出几缕微光,好似在炫耀着各自在战场上的赫赫战功。然而,车厢里弥漫着的浓烈汗臭味和呛人的烟草味,与车轮和铁轨持续摩擦发出的尖锐金属撞击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无比熟悉却又令人压抑的独特战场气息。
“休假通行证啊,要一直等到咱们到波兰的波兹南的时候才会生效呢。” 坐在威尔斯身旁的汉斯,侧过身子,略带神秘地解释道,“你知道吗,波兹南离前线可有将近两千公里的距离呢,那可算是大后方了。”
威尔斯低头凝视着手中的休假通行证,目光在那印着自己名字、照片以及休假目的地 —— 柏林的纸片上停留。他的心中如同揣了只小鹿,充满了对未知的期待,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各种关于柏林的想象,可终究因为从未去过,实在难以勾勒出这座城市真实的模样。
军列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地在铁轨上爬行,发出有节奏的 “哐当哐当” 声,仿佛是一首单调却又令人安心的摇篮曲。窗外的景色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不断变幻着。广袤的平原一望无际,像是大地敞开的胸怀;郁郁葱葱的森林连绵起伏,宛如绿色的海洋;宁静的村庄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升起,给人一种平和的错觉。然而,不时映入眼帘的场景却又打破了这份宁静。
可以看到军用拖车被改作农用拖拉机,在田野里艰难地耕作,那笨拙的模样让人不禁感叹战争对生活秩序的重塑。卡车在工兵们辛苦重建的道路上疾驰而过,扬起漫天尘土,如同战场上的硝烟弥漫。而路边,时不时出现一些苏军遗留的武器设备残骸,它们锈迹斑斑,零件残缺不全,静静地躺在那里。
经过一段漫长而又煎熬的旅程,军列终于缓缓驶入了站台。士兵们像是被放出牢笼的鸟儿,迫不及待地纷纷下车,舒展着因长时间乘坐而变得僵硬的四肢。威尔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异国他乡那略带陌生气息的空气充盈自己的肺部。
此刻火车站仿若一锅煮沸的热粥,熙熙攘攘,喧闹非凡。来自四面八方的士兵如潮水般汇聚于此,将原本就不算宽敞的站台挤得水泄不通。在这里,威尔斯他们与许多从俄国其他偏远之地赶来转车回国休假的士兵不期而遇,休假的队伍瞬间如吹气球般膨胀起来,粗略估计,眼下准备回国休假的士兵已达 1000 多人。
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军车从不同方向如川流不息的河流般经过这里,或运送着神情疲惫的士兵,或承载着堆积如山的物资。
“听好了!我们要在这儿等上两天。” 队伍里,一位身材魁梧的军士长扯着嗓子大声宣布,声音如同洪钟般在人群上方回荡,“现在所有开往前线的火车,都被战略物资塞得满满当当,根本腾不出多余空间给咱们。”
话音刚落,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声,那声音此起彼伏,仿佛是一群被剥夺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发出的哀怨。这叹息声中,夹杂着无奈、愤怒与焦急,仿佛能将火车站的空气都染得沉重起来。
“不过,那些有休假资格的士兵嘛,可以优先乘坐返回前线的火车。” 另一个军士长接着补充道,他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哼,傻子跟伟人才会这么干。” 这略带调侃的话语,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士兵们交头接耳,脸上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
在这等待的煎熬中,各种听起来就不靠谱的主意,如同瘟疫一般,在那些被批准休假的士兵们中间迅速蔓延开来。有些人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打算凭借自己的本事解决交通难题:他们或是渴望搭上一列呼啸而过的卡车运输队,紧紧抓住那难得的机会;或是盘算着悄悄溜上一列即将开动的火车,来一场 “冒险之旅”;甚至还有人异想天开,竟琢磨着偷一匹俄国人的马,策马扬鞭踏上归途。更有甚者,居然想靠着自己的双腿,步行 200 多公里走到基辅,按照他的估算,这至少得走上 5 天。
“五天?” 汉斯听闻,不禁撇了撇嘴,脸上写满了不屑与难以置信,“这简直是疯了!这一路上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威尔斯同样觉得这个主意荒诞至极,简直不切实际。他思索片刻后,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静静等待军列的到来。“我就在这儿等吧,” 他转头对汉斯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总比去冒那些无谓的险强。谁知道在外面会碰到什么状况,万一出了事,休假可就泡汤了。”
汉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好,我也跟你一起在这儿等。” 说着,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盼,“唉,真希望这两天能像眨眼间那么快就过去,赶紧踏上回家的路。”
威尔斯看着眼前这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人群,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离,在这充满变数的战争时期,他所能做的,唯有耐心等待,如同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的曙光,等待着命运那未知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