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震颤透过靴底传来,前方虎式坦克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炮塔上的防空机枪手正用探照灯扫过路边的农舍,白色光束里浮动着无数尘埃。
“注意右侧!有装甲车接近!” 观察员的喊叫打破了行军的寂静。一辆 Sdkfz.222 轮式侦察车从雾中冲出,驾驶员的风镜上沾满泥浆,车顶的 mG34 机枪还挂着防尘罩:“前方三公里发现苏军野战医院!有白旗标识!” 连长上尉的摩托车急刹转向,边斗溅起的泥点甩在威尔斯的钢盔上,他听见上尉对着报话机低吼:“派一个班去确认,其余部队保持战斗队形!”
薄雾渐散时,镇子的轮廓从晨霭中浮现。赭红色的木屋屋顶斜斜指向北方,中央广场的井台边停着两辆涂着红十字的 GAZ-67 吉普车,三十余名平民在德军卫兵的监视下挤成一团,其中几个老人胸前挂着东正教十字架,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威尔斯跟着队伍经过燃烧的面包房,烤焦的麦香混着硝烟味钻进鼻腔,他看见街角的坦克抢修组正在给虎式更换履带板,履带像钢铁巨蟒般盘在地上。
镇东的桦树林边缘,苏军的 t-34 坦克炮塔隐约可见 —— 奇怪的是,对方既没有开火也没有移动,仿佛一群潜伏的钢铁巨蜥。他注意到连长上尉的望远镜一直在扫视树林上方的天空,那里有德军 Ju-87 “斯图卡” 轰炸机的引擎声在轰鸣。
“汉斯,把机枪架这儿!” 威尔斯拽了拽战友的衣袖。刚归队的好友扛着 mG42 通用机枪,枪管上的散热孔还带着工厂的机油味。当他们在石墙后架好三角架时,第一颗迫击炮弹突然落在镇中央的水塔旁,混凝土碎片飞溅的脆响中,威尔斯看见苏军步兵正从树林里涌出,灰绿色的制服在白桦树干间晃动,像一群贴着树皮的蜥蜴。
“开火!”
mG42 的咆哮撕开了寂静,7.92 毫米弹链如金属暴雨般泼向苏军冲锋队列。威尔斯的 mp40 也加入射击,32 发弹匣的短点射打翻三名试图迂回的红军战士,他们的波波沙冲锋枪掉在泥地里。
就在这时,镇西头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三辆 Sdkfz.251 半履带车冲破民房后墙,车载的 mG34 机枪向苏军侧后方扫射,曳光弹在晨雾中划出金色轨迹。
最近的虎式在 200 米距离上开炮,88 毫米穿甲弹直接命中苏军伪装的 t-34,炮塔被掀飞的瞬间,威尔斯看见车内跳出两个浑身着火的苏军士兵,他们的军服在高温中噼啪作响,然后栽进沟渠。
“全体后撤!空军马上来炸平这里!” 连长上尉的命令传来时,威尔斯正看见第一架 Ju-87 俯冲而下,他跟着队伍冲出镇子,转身时看见学校的钟楼在炸弹爆炸中坍塌,砖石飞溅的气浪掀飞了最后一面苏军军旗。
暮色降临前,部队在镇南五公里处重新集结。威尔斯坐在弹药箱上啃着缴获的黑麦面包,听着野战电台里的杂音。汉斯递来半支缴获的苏联卷烟,火光在两人脸上跳动,像某种无声的约定 —— 在这片燃烧的土地上,恐惧与勇气同样炽热,而他们所能做的,只是跟着履带的辙印,走向下一个未知的黎明。
“咱们被包围了吧?” 汉斯弹飞烟头,火星落在威尔斯的新靴面上。后者摸了摸靴筒,想起连长上尉在出发前说的话:“当你觉得自己是诱饵时,或许正是敌人变成猎物的时刻。” 远处,虎式坦克的引擎再次轰鸣,新的作战计划已经展开。
装甲半履带车的mG34枪口还冒着青烟时,刚下车的威尔斯就看见三个掷弹兵从燃烧的农舍里冲出,他们的帆布披风溅着火星,其中一人反手将木柄手榴弹甩进二楼窗口。爆炸的气浪掀飞了雕花窗框,木屑混着碎砖砸在他的钢盔上,紧接着传来的不是预想中的惨叫,而是一声女性的尖啸 —— 穿白裙的俄国少妇从破碎的窗洞里跌落,亚麻色的头巾在坠落时散开,像只受伤的鸽子扑进满是弹坑的街道。
时间仿佛被硝烟熏得凝滞。女人膝盖擦过碎石却浑然不觉,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抓握,直到撞进德军士兵的散兵线。威尔斯看见克鲁格班长的手指扣紧了mp40的扳机,枪口准星在对方颤抖的胸口晃动,却始终没有扣动 —— 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钢盔倒影。当第二个平民 —— 戴单眼镜片的中年教师 —— 抱着瑟瑟发抖的男孩跑过时,不知谁的枪托砸在砖墙上,惊飞了屋檐下的寒鸦。
“把喇叭打开!该死的快让平民撤离!” 连长上尉的咆哮从通讯车传来。威尔斯看着四名工兵将高音喇叭固定在 Sdkfz.251 半履带车车顶,俄语劝降录音带着电流杂音扩散开来,惊起的母鸡在车轮旁扑腾。卡车刚转过街角,爆炸来得毫无征兆。
气浪将威尔斯掀翻在排水沟里,钢盔撞在鹅卵石上的闷响中,他看见半履带车如同被巨人抛起的玩具,在火光中解体。车载喇叭的残片还在播放俄语单词,却被燃烧的油箱爆炸声撕成碎片。四名工兵中的两个被气浪抛上屋顶,火焰顺着帆布制服蔓延,他们的翻滚惨叫让整条街道的玻璃窗嗡嗡震颤。更可怕的是连锁反应:埋在木屋下的诡雷接连引爆,三米高的火墙瞬间吞没了三栋民居,燃烧的房梁如流星般坠落,将正在撤离的平民队伍截成两段。
“地雷区!成散兵线前进!” 连长的命令被迫击炮弹的尖啸撕裂。威尔斯爬起来时,发现右手掌被碎玻璃划破,鲜血滴在 mp40 的弹匣上,却感觉不到疼痛 —— 五百米外十二辆 SU-122 自行火炮正从谷仓后开出,炮口闪光连成刺眼的光带,第一发高爆弹就在离他三十米处炸开,掀起的冻土块砸在肩上像被踢中一样。
威尔斯看见德军的 Grw 34 型 81 毫米迫击炮群正在校射,炮口焰在废墟间明灭,每发炮弹落地都激起浓烟。他跟着队伍跃进砖堆,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熟悉的撕裂声 —— 那是苏军 bm-31 喀秋莎火箭弹的尾啸。“卧倒!” 他扑向身边的汉斯,两人在爆炸气浪中抱头蜷缩,感觉大地像沸腾的沥青般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