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连长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混着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如果咱们垮了,那些在国内等着咱们的女人孩子,就得跪在胜利者的皮靴下听候审判。他们会拆了咱们的纪念碑,甚至让咱们的子孙指着照片说‘看,这就是蠢货’。” 他猛地抬头,瞳孔在煤油灯的昏光里跳动,“你们甘心让自己的骨头烂在异乡,还被人吐口水吗?”
沉默中响起步枪磕碰的声响,某个列兵用袖口擦了擦冻红的鼻尖。上尉的手掌重重拍在沙袋墙上:“我不会骗你们说前面是康庄大道,但只要咱们肩并着肩,哪怕只剩最后一颗子弹,也要让敌人知道 —— 想跨过第聂伯河,得从咱们的尸体堆上爬过去!从今天起,谁要是敢说半个‘退’字,我就把他的枪口调转过来对着自己胸口 —— 包括我自己。”
他抽出地图甩在弹药箱上,指尖戳向标着红星的防线:“看见这些密密麻麻的红点了吗?他们人多?没错。当他们的炮弹炸过来时,记住你们身后是第聂伯河,是正在渡河的兄弟部队,是咱们必须守住的最后一道门!”
寒风从掩体缝隙灌进来,吹得煤油灯芯噼啪作响。上尉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家乡明信片:“等打完仗了,你们呢?总得活着回去看看老婆孩子吧?所以现在给我把牙咬碎了咽下去,把刺刀磨得比寒冬更锋利 —— 咱们不是在为口号打仗,是在为自己脖子上的脑袋,为身后那些等着咱们回家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知谁先敲响了枪托,金属与冻土碰撞的节奏越来越响,像远方传来的闷雷,在掩体里激起阵阵回音。窗外的暴风雪仍在呼啸,但士兵们眼中倒映的不再是绝望的雪光,而是某种即将破茧的灼热。
黎明前的墨色里,钢盔扣带的轻响与半履带车的怠速声交织成细密的网。威尔斯攥着毛瑟 98k 的枪托,看着天边第一簇银辉切开云翳时,六架梅赛施密特 bf-109G-6 战斗机正从头顶掠过,翼下的铁十字徽在晨曦中泛着冷光。三公里外的空域,苏军雅克 - 9 战斗机的绿白涂装刚从云层里闪现,便被德军机群如猛禽扑食般撕裂 —— 燃烧的机体拖着橘色尾迹坠向草原,像提前坠落的陨星点燃了他少年时藏在阁楼的飞行手册。
正午的太阳晒得装甲板发烫时,连队踏入了大德意志师的临时营地。锈迹斑斑的 \"斯图卡\" 俯冲轰炸机残骸旁,三十支连队正以铁十字旗为中心整编,威尔斯摸到了传闻中的双面迷彩服:帆布面印着秋季落叶纹,翻过来便是纯白的羊毛里子 —— 虽然八月的暑气尚未褪尽,但后勤官说这是为即将到来的泥泞季准备的。更令他惊讶的是战地医生竟用便携式 x 光机检查肺部,帆布帐篷里堆着成箱的东线特制口粮:裹着蜡纸的黑麦面包、装在铁皮盒里的肉罐头,还有每人两包防潮火柴。
\"全体注意!虎式战斗群准备就绪!\"
金属扩音器的嘶吼惊飞了树梢的乌鸦。威尔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那台钢铁怪物:亨舍尔工厂的铆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100 毫米厚的首上装甲斜斜扬起,炮塔侧面挂着备用履带板,像给巨兽披上了鳞甲。88 毫米 KwK 36 主炮的炮管足有四米二长,炮口制退器的三道褶皱里还沾着上次战斗的硝烟 —— 这门能在两千米外击穿 t-34 装甲的利器,此刻正随着坦克的轰鸣微微震颤,履带碾过碎石时溅起的火星,在 725 毫米宽的履带上拉出细碎的光链。
两个小时的等待在引擎的轰鸣中显得格外漫长。当他们爬上崭新的 Sd.Kfz.251\/1d 半履带车时,柴油味混着皮革坐垫的霉味扑面而来。驾驶员猛踩油门,二十二个负重轮碾过荒草的脆响里,威尔斯看见路边停放着整整一排 Sdkfz.232 八轮装甲车,菱形天线在风中轻轻摇晃,车身上的 \"大德意志\" 师徽被擦得锃亮。
\"见鬼的俄国秋天,比东线的冻土还黏人。\" 下士格鲁纳用手套抹掉风镜上的尘灰,半履带车碾过弹坑时,车厢里的 mG42 通用机枪撞在钢壁上发出钝响。威尔斯摸着胸前新领到的铁十字勋章绶带,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引擎的轰鸣 —— 另一支摩托化部队正从右侧树林开出,领头的 bmw R75 边三轮摩托车上,传令兵的风帽斗篷在疾风中猎猎作响,车斗里架着的 mG34 机枪随着颠簸微微晃动,枪口指向远方的地平线。
临时指挥部设在一架被击落的伊尔 - 2 攻击机残骸旁,迷彩网覆盖的通讯车周围围了七八个军官。威尔斯看见连长上尉正用红笔在地图上圈画,旁边停着的 Sdkfz.253 指挥型半履带车顶部,四根天线如钢针般刺向天空。当扩音器里传来 \"全体向第聂伯河西岸进发\" 的命令时,整个摩托化集群开始蠕动:一百二十辆虎式与黑豹坦克组成的钢铁洪流在前,三百辆半履带车载着掷弹兵紧随其后,末尾的八轮装甲车用机枪向两侧警戒,引擎声汇聚成滚雷,惊起的寒鸦在车队上空盘旋。
威尔斯趴在半履带车的帆布篷下,看着右侧掠过的虎式坦克炮塔缓缓转动,炮手正通过 turmzielfernrohr 9b 瞄准镜观察远方。车长探出半个身子,戴着的 ZF 6x30 望远镜在阳光下一闪 —— 这是他们第一次作为真正的机械化部队投入战斗,七千名士兵、一百二十辆坦克、两百挺 mG42 组成的钢铁方阵,正朝着地图上那个用红笔圈住的坐标碾压而去。连长上尉在出发前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当虎式的履带碾过苏军阵地时,记住你们身下的不是铁皮棺材,是德意志的钢铁意志。\"
车队在正午时分穿过一片焦化的村落,烧剩的木梁上还挂着半块褪色的苏联军旗。威尔斯看见虎式坦克的车长们正用战术电台交流,炮塔上的防空机枪手警惕地扫视天空 —— 就在三天前,这里还是苏军的前沿阵地,而现在,德军的机械化铁拳正重新攥紧第聂伯河的西岸。当第一颗照明弹在远方升起时,他摸了摸腰间新领的 mp40 冲锋枪,枪托上的防滑纹还带着工厂的机油味,仿佛这柄武器本身就是秩序与力量的延伸。
引擎的轰鸣中,不知谁哼起了《装甲兵之歌》的片段,很快被机枪手的咒骂打断:\"省点力气,等会儿有的是机会让你们吼!\" 威尔斯望着前方虎式坦克喷出的尾气在秋阳里形成淡蓝色烟柱,突然想起连长在掩体里说的那些话 —— 或许他们真的能守住第聂伯河,或许那些关于胜利的承诺不再是画饼,至少此刻,当钢铁洪流碾过这片焦土时,每个人手中的武器都在诉说着同一个信念:后退的只能是敌人,而他们,是帝国的装甲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