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宫墙紧贴着后背,粗糙的砖石纹理透过湿透的飞鱼服,清晰地烙在皮肤上。陆子昂贪婪地吮吸着杯子里最后一滴冰凉的、甜腻的液体,连同那些q弹的椰果一起吞下。杯底那枚粉色的符咒在残液的浸润下,像一颗凝固的、诡异的心脏。
随着最后一口奶茶滑入灼痛的喉咙,那股奇异的、强行压制的“秩序感”再次席卷而来,如同温柔的枷锁,瞬间抚平了体内那头因“高敏状态”而狂躁的感官巨兽。空气里混杂的铁锈味、汗味、霉味……那些令人作呕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符咒奶茶残留的、令人心安的甜腻香气。
他靠在墙上,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冷汗混着雨水从额角滑落,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人色,但眼底深处那抹病态的疲惫和对这“解药”的依赖,却浓得化不开。
“陆老师!牛啊!太牛了!”王胖子裹着军大衣,像颗滚动的肉球冲了过来,脸上兴奋的红光几乎要盖过雨幕的阴沉,他用力拍打着陆子昂的肩膀(震得陆子昂差点又吐出来),“刚才那段!绝了!什么叫疯魔演技!什么叫体验派巅峰!我敢打包票,预告片一放,#雨夜刑架下的疯魔影帝# 绝对霸榜三天!”
陆子昂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下,让这该死的感官酷刑暂时停歇。
王胖子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兴奋里,他一把夺过陆子昂手里那个空了的奶茶杯,看着杯底湿漉漉的粉色符咒,啧啧称奇:“嘿!这‘僵尸特供’还真有点门道!定神安魂?回头我也订几箱!小陆啊,下午还有一场重头戏!就按这个路子来!保证让你……”
“王导!”陆子昂嘶哑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我状态不好,下午……请假。”他必须离开这个充满刺激的片场,离开这冰冷的雨幕,回到那个充满机油味但也相对“安静”的汽修厂牢笼里去。
王胖子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看看陆子昂毫无血色的脸,又看看那个空奶茶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强求,挥挥手:“行吧行吧,赶紧回去歇着!明天!明天状态必须给我找回来!”
陆子昂在宇文殇和张明宇的搀扶下,几乎是拖着脚步离开了片场。每一步都沉重无比,飞鱼服吸饱了水,像件冰冷的铁枷。靴帮内侧,那张黄色的符咒隔着湿透的布料,持续传来微弱却固执的冰凉感,如同维系他理智的最后一丝游丝。
回到汽修厂,陆子昂一头栽倒在油腻的破沙发上,连湿透的飞鱼服都没力气脱。冰冷的皮革贴在皮肤上,寒意刺骨。他闭上眼,努力屏蔽掉空气中依旧被放大的机油味和铁锈味,所有精神都集中在靴子里那张符咒传来的冰凉触感上。这是他在感官风暴中唯一的锚点,唯一的救命稻草。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缓慢流逝。汽修厂外,雨停了,暮色四合。影视城的霓虹灯光透过污浊的玻璃窗,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
“师父,喝点热水吧?”张明宇端着一杯热水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破凳子上。
陆子昂没动。他所有的感官都向内蜷缩,如同受惊的刺猬,死死守着符咒带来的那点可怜的平静。
突然!
一阵极其微弱、但在他此刻高度敏感的神经下却如同针扎的麻痒感,从脚踝处传来!
是那张黄色符咒的位置!
陆子昂猛地睁开眼!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心脏!他几乎是弹坐起来,手忙脚乱地脱掉那只沉重的、沾满泥泞的靴子!
灯光下,靴帮内侧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那张黄色的三角符咒,依旧贴在那里。但符纸边缘,被汗水和雨水反复浸透的地方,朱砂勾勒的纹路……竟然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晕染开的血迹!符纸本身也变得软塌塌的,失去了之前那种坚韧的质感!
麻痒感正是从符咒边缘模糊、朱砂溶解的地方传来!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效!
嗡——!
一股无形的、细微的涟漪,似乎从他体内深处震荡开来!刚刚被符咒奶茶强行压制的感官壁垒,瞬间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空气里那股浓郁的机油味,如同潜伏的毒蛇,猛地抬起头,再次凶狠地钻入他的鼻腔!角落里隔夜泡面的酸馊气息也死灰复燃!甚至老金在隔壁修车敲打金属的“铛铛”声,都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他太阳穴上敲!
“呃……”陆子昂痛苦地闷哼一声,捂住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符咒……符咒在失效?!
“老陆!怎么了?!”宇文殇吓了一跳,赶紧凑过来。
陆子昂说不出话,只是指着那只靴子,手指因恐惧和痛苦而微微颤抖。
宇文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也看到了符咒边缘模糊的朱砂。“我靠!被汗泡花了?!这他妈……劣质产品啊!”他骂了一句,伸手就想把符咒撕下来,“我就说这玩意儿不靠谱!”
“别碰!”陆子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符咒失效的瞬间,系统崩溃时那撕裂灵魂的情绪洪流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不敢想象符咒被彻底撕离的后果!
宇文殇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陆子昂眼中那近乎崩溃的惊恐,最终没敢动。
陆子昂颤抖着手,重新拿起那只靴子,像捧着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重新套在脚上。当那张边缘模糊的符咒再次紧贴皮肤时,那微弱的冰凉感似乎又回来了,勉强堵住了感官壁垒的裂痕。空气里的恶臭和噪音被重新压制下去,但那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却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他靠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对符咒失效的深深恐惧。这“锚点”,比他想象的更加脆弱!
第二天,陆子昂的状态更差了。符咒边缘的模糊和失效感,如同跗骨之蛆,让他时刻处于一种高度戒备的、濒临崩溃的紧张中。他几乎是靠着一种本能的求生欲,把自己塞进了那身粗布囚衣里,重新躺回明清宫苑冰冷的汉白玉台阶上。
后背接触石板的冰冷触感被无限放大,尘土的气息、远处血浆的甜腥……无孔不入地钻入他脆弱的感官壁垒。他必须耗费比昨天多十倍的精神力,去压制那些被放大的信息,去维持那张摇摇欲坠的符咒带来的微弱平衡。
“Action!”
场记板落下。
陆子昂僵硬地蜷缩,骨碌碌往下滚。台阶的棱角撞击着身体,疼痛感尖锐无比。他死死咬着牙,将所有翻腾的痛苦和烦躁都锁在麻木的表情之下,身体僵硬得像一具真正的、毫无生气的尸体。
“卡!”王胖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陆子昂!你今天是真成尸体了?一点反应都没有!重来!”
陆子昂趴在丹陛底下,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石板缝隙里。重来?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第二遍。
他试图在滚动时加入一点“痛苦抽搐”,但感官的混乱和对符咒失效的恐惧,让他的动作扭曲变形,像个抽搐的提线木偶。
“卡!你抽筋呢?!重来!”
第三遍。
陆子昂的精神力几乎耗尽。符咒传来的冰凉感越来越微弱,靴帮被汗水浸湿的地方传来更强烈的麻痒感!空气里的恶臭再次试图突破壁垒!群演们幸灾乐祸的低语和嗤笑声如同针尖,狠狠扎进他的耳膜!
他滚到指定位置,脸埋在冰冷的石板上,身体因为极度的压抑和感官的冲击而微微颤抖。这细微的颤抖,在王胖子看来,却成了“尸体”临死前不甘的余韵。
“好!这颤抖不错!有点意思!保留!”王胖子总算满意了一点。
陆子昂却如同虚脱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汗水浸透了粗布囚衣,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感觉靴子里的符咒越来越烫(其实是皮肤过度敏感产生的错觉),那模糊的朱砂纹路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
收工了。陆子昂几乎是爬起来的,脚步虚浮,眼前阵阵发黑。他拒绝了宇文殇递过来的任何食物,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狱。
就在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低着头,只想尽快穿过人群时——
“哟!这不是昨天雨夜发疯的陆影帝吗?今天怎么蔫了?符咒奶茶喝完了?”
一个阴阳怪气、带着浓浓嫉妒和嘲讽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毫无防备的耳膜!
是昨天被他失控砸刑架吓到的那个龙套!此刻正抱着胳膊,和另外几个群演站在一起,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笑。
“就是!抢戏抢疯了吧?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我看是装疯卖傻博出位!恶心!”
“没那僵尸奶茶吊着,原形毕露了吧?”
那些恶毒的、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嘲讽声,混合着空气中再次汹涌而来的各种恶臭气息,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陆子昂那早已摇摇欲坠的感官壁垒!
嗡——!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崩断了!
符咒带来的最后一丝冰凉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系统深度休眠前警告的“不可控高敏状态”的彻底爆发!一股狂暴的、混杂着被压抑许久的痛苦、屈辱、暴戾和绝望的情绪洪流,如同挣脱了锁链的远古凶兽,咆哮着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堤坝!
“闭嘴!!!”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狂怒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猛地从陆子昂喉咙里炸响!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一片混沌的赤红!脸上不再是麻木,而是被极端情绪彻底扭曲的狰狞!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陆子昂像一颗失控的炮弹,猛地扑向了那个最先开口嘲讽的龙套!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
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肢体发泄!
拳头!膝盖!肘击!甚至用头撞!
“砰!砰!噗!”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和那个龙套猝不及防的惨叫声瞬间响彻片场!
“让你说!让你说!!”陆子昂嘶吼着,每一拳每一脚都倾注着被压抑到极限的痛苦和暴戾!他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要把所有施加在他身上的折磨,百倍地还回去!
场面瞬间大乱!
群演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工作人员目瞪口呆!
王胖子举着喇叭,张大了嘴巴,完全忘了喊“卡”!
“老陆!住手!!”宇文殇脸色剧变,猛地扑过去想抱住陆子昂,却被陆子昂狂暴地甩开!
混乱中,陆子昂脚下一个踉跄,那只贴着失效符咒的靴子,在激烈的扭打和挣扎中,鞋帮内侧猛地蹭在一块尖锐的石阶棱角上!
“刺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
那张早已被汗水浸透、边缘模糊的黄色三角符咒,连同被磨破的一小块靴帮皮革,被硬生生地刮了下来!飘落在混乱的、沾满脚印和泥水的青石板上!
符咒离体的瞬间!
陆子昂狂暴的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赤红的眼睛茫然地看向脚下。
那张沾满污泥、朱砂纹路彻底糊成一团的黄色符纸,像一块被丢弃的破布,静静地躺在那里。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的巨大空虚感和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眼前一黑,陆子昂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失去了意识。
混乱的片场瞬间死寂。只剩下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龙套痛苦的呻吟,和宇文殇惊惶的呼喊:
“老陆!老陆!!!”
远处,那辆粉色的僵尸奶茶车静静地停着。车窗降下一条缝隙,林绾绾举着一个高倍数的长焦镜头,精准地捕捉着陆子昂符咒离体、轰然倒地的瞬间。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弧度,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观察记录更新:锚点外力脱离。】
【高敏状态中断。】
【情感数据库:极限峰值(暴怒\/绝望)采集完成。】
【样本生理极限:突破。】
【热搜预订单(#片场斗殴# #影帝发疯#)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