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再也不嫌弃小姑子举止粗鄙了。想到梁家人的样子,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女儿今日遭遇这等事,还不知往后该如何是好。
叶松柏被自家小妹拉着,此刻只剩他们一家人,他又想起先前的事,面色有些不自然,想要抽回手,却被叶雯死死拽住。
他使劲挣扎,叶雯便更加用力。兄妹俩大眼瞪小眼,最终叶松柏败下阵来,不再反抗。
叶雯仔细打量着原主这位大哥: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两鬓已生白发,眉宇紧锁,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郁郁不得志的气息。
看来当年那一摔,不但摔断了他的腿,还摔碎了他的理想,这么多年,他一直没真的放下过......
胡思乱想间,一行人朝家的方向走去,很快便到了叶家。
叶家的院子是一幢二进的四合院,前院是叶松柏平日授课的学堂,后院则是生活起居的地方。
院中央种着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时值九月底,满院桂花飘香,令人心旷神怡。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上面放着茶具,旁边还有一张躺椅,不难想象平日里有人在此品茶休憩的惬意景象。
温家兄妹和小七抱着一大堆礼品,到家后便递给大表哥叶庭生:“表哥,这是我娘专程给你们家的。”
今日叶雯为叶惜英家出了口恶气,叶庭生眉开眼笑地收下谢礼。他生性憨厚耿直,此刻满心只念着小姑的好处,往日那些不快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叶松柏还记着先前的不愉快,本想呵斥儿子把礼物扔出去,可这次叶雯确实帮了大忙,他有些拉不下脸,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声冷哼。
“爹,娘,小、小姑?”
叶雯闻声望去,只见屋里走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怀里抱着婴儿,身旁还站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惊讶地望着她。
搜寻原身记忆,这是叶庭生的妻子范氏和儿子叶磊,怀里的应该是他们新添的孩子,叶雯还未曾见过。
“小姑快请坐!”叶庭生连忙为姑姑搬来凳子。
今日全赖小姑相助,若非如此,小妹不但要被梁家扫地出门,而且还不知道得被那梁婆子泼多少脏水呢。
更难得的是,小姑不仅讨回了钱款,连小妹的嫁妆都要回来了!
他也不清楚父亲与姑姑之间具体的嫌隙,热情地招呼着叶雯一家:“这是三表弟吧?这是表妹?都长这么大了!这位是?”
他望着小七,有些迟疑。这孩子约莫十岁的样子,莫非小姑这三年又成了亲,这是她的继子?
小七这段时间在叶雯家吃的好睡得好,个子其实已经拔高了一节,不过比起一般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还是差了许多,因此叶庭生才误以为他才十岁岁。
“这是我收养的孩子,叫小七。”叶雯解释道。
小七闻言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婶子说他是她收养的孩子!
那他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担心被赶走了?
自从伤好,这些天他一直就在想要怎么做才能一直待在温家,没想到叶婶子现在居然说他是她收养的孩子,小七顿时开心的不行。
“孩子可取名了?男孩女孩?”叶雯看着范氏抱着的孩子,差不多三四个月大小,跟耀祖差不多。
范氏抱着襁褓站在一旁,满脸困惑。今早公爹明明说是去梁家讨说法,怎么把小姑一家给讨回来了?这两家不是这些年没走动了吗?
自从三年前他们两家决裂,可再没什么来往,今日是吹了哪阵风,竟把小姑吹来了?
“是个丫头,叫娇娇。”叶庭生抢着答道,笑得像个二傻子。
叶雯赶紧伸手进袖子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锭,交给范氏,“孩子出生我不知情,来的也仓促,这点钱拿去给孩子打个银锁,银手镯什么的,也算是我这个姑奶奶的心意。”
叶磊原主的记忆里有,她在礼物里也给这孩子准备了,可小的她可不知道,也没什么好送的,不如直接给钱来的实在。
范氏有些惊恐,这小姑什么性子她可是见识过的,别说丫头片子了,就连原来她生磊儿的时候,也不见送东西啊,怎么几年不见,变得这般大方了?
她是知道公爹和小姑闹矛盾的,也不敢收钱,看着丈夫和公婆不知所措。
叶雯才不管那么多,她这趟本来就是来修复两家关系的,当即把银两塞进范氏怀里,“你看他们干什么,这是我给孩子的心意,你只管收下。”
“惠娘,收下吧。”冯氏看叶松柏一脸别扭,夫妻二十多年,她自是知道丈夫脾性的,这样子一看就是想和小姑子和好却又拉不下面子。
范氏这才收下银子,“谢谢小姑。”
“呵,不是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么?”叶松柏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脖颈僵硬地扭向一边,却用余光死死锁住叶雯,“今天又逞什么英雄?”
那是原主说的,可不是她,叶雯一笑,“大哥还记得那些混账话作甚?从前是我不懂事,那都是胡说八道的,这两年我明白了许多道理,知道以前是自己混账,分不清好赖。”
“大哥从小对我就好,以前是我不对,大哥若还愿意认我,从今往后,我定当好好珍惜这份兄妹情分,大哥,我为之前说的话道歉,对不起。”
这声道歉,是替原身说的。
记忆里,叶松柏比原身大十二岁,从小可以说是亦兄亦父,可原身也不知被什么鬼迷了心窍,总觉得大哥是在管着她,邻居的二丫也老是说她大哥好凶,渐渐地,原主也隐隐有些害怕大哥的威严,兄妹之间越大越离心。
叶松柏原来的关心和疼爱都给了原主,没有一件事是对不起原主的。这声道歉,原主早就欠叶松柏了。
听着自家妹子这话,叶松柏忽然红了眼眶。
小时候,他是家中独子,从未体会过有兄妹的快乐,直到进了学堂开始读书,娘居然给他生了个妹妹,他从小对这个妹妹是喜欢的紧,每日从学堂回来都要将她抱在怀里稀罕。
可妹妹渐渐大了,他也大了,爹娘忙着生计,他也进了府学。妹妹一个人天天放任在家,跟着隔壁那丫头学了很多陋习,他想纠正妹妹,可越管妹妹越怕他,最终兄妹关系渐行渐远。
直到后来.....
回忆到人生中最痛苦的那段时光,叶松柏不禁有些眼眶发红,明明那是自己的伤疤,自己却听见妹妹亲口说看不起他这个瘸子!
别人笑话他也就罢了,至亲之人也这么说他,叶松柏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仍觉得心里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