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清生气了。
这是盛亭净的第一反应。
他把顾远清丢在学校自己跑回了实验室，顾远清生气很正常，可他瞧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盛亭净乘坐着吊篮缓慢靠近对岸，在靠岸的一瞬间他终于搞明白了究竟是哪里奇怪。
顾远清的眼睛一直盯着万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过。
这很奇怪。
万历伸出手扶着他走上平台，上下打量着前方的少年幽幽的开口：“阿净，你可没告诉我这位顾远清顾同学是个omega啊。”
在这个omega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些年他与盛亭净相交并不算密，却也知道他的身边从来没有过什么omega的出现。
盛亭净是个喜欢安静的性格，他讨厌被别人打扰思路，所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的实验室，尤其是心思不正的omega。
所以在得知他要资助一个学生参加全国机甲战斗师大学生联赛时，万历便主观的认为对方是一个alpha。
他知道阿净不喜欢alpha，所以装作大度主动提出可以担任顾远清的临时私教，当陪练打工抵住宿费。
现在知道对方是个omega，他只想赶紧把两人分开，让这个顾远清有多远滚多远。
浓厚的警示意味信息素不自觉从万历的身上散发出来，本能的驱赶着盛亭净身边的所有人。
顾远清动了动鼻子，调动自身的信息素形成一道隔绝内外的薄膜将自己罩在里面，毫不示弱的一把拽过盛亭净说：“饿了。”
雨后的青草香味顺着手指间的接触迅速攀附上盛亭净的胳膊，将他整个人吞噬入腹，纳入自己的领地。
顾远清低头看着自己牵着盛亭净胳膊的手由心一笑，安全感又重新回来了。
双SSS级别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猛烈交锋，谁也不让着谁。
若不是盛亭净对信息素不敏感，发现不了自己的身体已经沦为战场，他俩也不会这么嚣张当面掐起来。
顾远清到底还是年轻，精神力先天强大但还是不如老东西万历，被他逼得节节败退，最后只能屈辱的眼睁睁看着万历覆盖掉属于他的所有味道。
短短几秒钟时间好像几分钟，又好像几个小时那么漫长。
顾远清红着眼眶气到发抖，捂着鼻子往盛亭净身旁钻，一副楚楚可怜，遭了欺负的样子。
盛亭净还能看不明白吗？他对信息素不敏感，不是特别浓郁的味道他根本分辨不出来，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顾远清的不对劲。
现在看着他捂着鼻子难受的样子，盛亭净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一定是万历没有控制住他那个狗都嫌的信息素，又让它溢出来了。
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天生具有畏惧感，肯定是被吓到了。
想到万历那个狗臭味信息素他就头晕。
“你的信息素又漏出来了，赶紧收一收。”
万历以为自己没控制住，让盛亭净闻到了味道，立刻收起信息素，熟练的掏出净化喷雾在四周喷几下，消一消自己的味道。
作为一个alpha最珍视的就是自己的气味，但他却为了盛亭净随身携带消解自己味道的净化喷雾，没人知道这其中他经历了多少次内耗。
阿净不喜欢他的味道，也不喜欢他。
每到夜晚他都会这样告诉自己，又在第二天早上洗脑让自己忘掉这个事实，缝缝补补过了十九年。
顾远清依偎在盛亭净的肩膀，眼神不善的看向万历。
按理来说他该是抱以崇敬之心对待自己从小喜欢到大的偶像，但他却在见到万历将军后一点也喜欢不上对方。
尤其是对方看盛亭净的眼神，缱绻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令人生厌。
盛亭净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拍拍顾远清的发顶示意他松手，随后坐上悬浮沙发。
在实验室里，他还是更喜欢懒洋洋窝在沙发上，想去哪里只用知会提福一声就好。
他站的有点久，坐上沙发的那一刻小腿酸疼，这感觉就好像肌肉急剧收缩，要将小腿骨挤碎一样。
盛亭净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这种程度的痛感甚至不足以让他变脸色。
他在前面，顾远清和万历一左一右走进电梯，一路上安静的可怕。
实验室里的餐厅很小，只够放下基本功能台和一张六人的餐桌。
盛亭净坐在主位，顾远清和万历各坐一边，二人依旧没有半点交流。
万历扫视一圈桌子上的菜，起身夹起一块粉蒸排骨放进盛亭净的餐盘中，随后将他面前的芹菜与粉蒸排骨调换了个位置。
“排骨放太远了，你夹不到就不爱吃，提福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提福呵呵。
万历扣分！扣大分！
本来它就嫌弃万历是个alpha，不看好他和主人，现在居然还搞统身攻击，它要站顾远清这边了。
Ao 正统，它就要磕这对。
顾远清也很不负它所望，那块排骨刚到盛亭净的盘子里没多久，他便眼疾手快一筷子塞进嘴里，边嚼边说：“他现在不爱吃排骨，他爱吃鸡腿肉。”
说完，他往盛亭净的餐盘里塞了一块红烧鸡腿。
盛亭净低头看着盘子里的鸡腿，馋的眼睛都直了，但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阿净不吃重油盐的东西。”
“是不能吃。”盛亭净更正他的话，不吃和不能吃差的可远了。
顾远清起身，将自己没动过的干净餐盘调换给盛亭净：“要是过两遍水呢？能吃吗？”
盛亭净疯狂点头，想吃。
他已经八百年没有吃过正常食物了，真不能怪他胃口不好，谁一日三餐都吃清水煮菜胃口能好？不疯都是他意志力顽强。
顾远清拿了一个碗倒上清水，洗掉鸡腿上的油再放进他干净的餐盘里：
“尝尝，要是油还是重，我就再过一遍水。”
盛亭净期待的掏出银质叉子扎进鸡腿肉里，咬下一大口肉来细细品嚼，脸上满是吃到美味的享受：“好吃！”
感动的想哭，感觉生活都有盼头了。
“我还想要。”
万历制止住顾远清，语气不容置疑道：“他肠胃不好，不能多吃。”
盛亭净霎时间变得幽怨，两只眼睛盯着万历，希望他能自己能领会其中的含义。
“不行就是不行。”
在与盛亭净身体健康有关的地方，万历说一不二，他说了不可以，那就是没得商量。
盛亭净只得作罢，叼着半块鸡腿肉好半天都舍不得吃。
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顾远清不由得心疼，他刚刚也尝过那块粉蒸排骨，味道难以令人形容，感觉像是在阳光下追着活猪啃。
不敢想他要是像盛亭净那样天天吃这种东西他会有多绝望。
顾远清看了眼万历，盘算着偷偷给盛亭净私藏一块鸡腿的可能性，嗯......大概为零吧。
盛亭净食量小，吃了两口便将手伸向了纸巾盒：“我吃好了。”
万历很自然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橘黄色的营养液递给他：“你胃口不好吃得少，饭后要补一支营养液又忘了？”
盛亭净不耐烦的接过营养液，嫌弃他啰嗦：“记得记得，我这不是正要去拿吗？”
其实忘了，或者说他讨厌饭后补一支难喝的营养液，故意不提这件事，寄希望于万历也忘了，从而逃过一餐。
很可惜，万历记性太好，这一餐逃不了。
见他梗着嗓子半天不愿意打开营养液的盖子，万历无奈哄着他说：“是你最喜欢的橘子口味。”
盛亭净当然知道这玩意是橘子口味，上面都那么大的标签他不瞎，看不出来他不想喝吗？
“我知道是橘子口味，我最讨厌橘子口味了，要不还是算了，等会我让提福网购点别的口味屯着，等货到了我再喝。”
假话，营养液就没有好喝的，就算是别的口味他也不乐意喝。
万历不吃他这一套：“讨厌也要喝。”
在别的地方万历都可以无底线的宠溺盛亭净，唯独这点不行。
没办法，说服万历走不通，他只能硬着头皮灌进去，一管下肚，万历终于不再用看守犯人的眼神看着他了。
“我喝完了。”
万历自认为的会心一笑：“嗯，特别棒。”
盛亭净嫌弃：“滚蛋啊，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别再看我了，我脸上有饭是吗？”
他的话没有刺痛万历，倒是令身旁的顾远清看的眼热。
每当盛亭净与万历说话的时候，他与他们之间就像是升起一种透明的屏障，将他俩包裹在一处独立的小世界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参与进去。
他越是想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就越是被冷静沉稳的万历对比得像个企图用胡闹来吸引大人注意力的小孩。
顾远清不想待在这里了，他看万历觉得扎眼，看盛亭净觉得扎眼，看他俩同框的画面更觉得扎眼。
他起身道一声：“我吃饱了。”
随后没有任何表示，转头离开了餐厅。
本来拥挤的餐厅，在顾远清离开之后突然变得宽阔起来，一个座位之隔又好像很远。
万历盯着移门自动关闭，将筷子放在碗上整齐摆好：“我记得我曾经给提福下过指令，食物必须放在方便你夹取的地方，今日怎么没有按照指令摆盘？”
盛亭净没所谓一笑：“我还下过命令零件都得编号才能入库，它不也没干。”
他扶着餐桌起身，走到功能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含在嘴里漱漱口才感觉嘴巴里的味道好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