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舱的警报声像根钢针扎进耳膜。
林夜的后颈骤然发烫，雷纹顺着脊椎窜上头皮——那是他与天劫共鸣时才会有的灼烧感。
他望着舷窗外翻涌的墨色云层，原本该是湛蓝的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铅灰色，云层里翻卷着暗紫色的电弧，像无数条毒蛇吐着信子。
\"机长！
那是什么东西？\"唐婉儿猛地站起身，发梢扫过头顶的阅读灯。
她攥着安全带卡扣的指节泛白，却还梗着脖子瞪向驾驶舱方向，只是尾音发颤暴露了真实情绪。
苏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悄悄勾住林夜的小指。
她的掌心凉得惊人，声音却稳得像块温玉：\"婉儿坐下，系好安全带。\"转头时发间的紫藤花飘落在林夜膝头，是出发前他偷偷别上去的。
张昊的手表在掌心震得嗡嗡响，他扯下眼镜用衣角快速擦拭镜片，指尖在表盘上翻飞：\"雷达显示...那东西没有实体！
像是能量聚合体，正在吸收周围的雷暴云——操！
它在加速！\"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映着窗外骤然亮起的紫光。
林夜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能清晰感知到云层里那股力量的本质——不是自然生成的雷暴，是天道意志的具象化。
就像当年他第一次引动天劫时，云层里那个冰冷的\"注视\"又回来了。
机身突然剧烈颠簸。
唐婉儿被甩得撞上座椅扶手，闷哼一声；苏瑶的额头磕在舷窗上，立刻泛起红印；张昊的笔记本\"啪\"地砸在脚边，电源线缠上了他的脚踝。
林夜却像钉在座位上，后颈的雷纹已蔓延至耳后，泛着幽蓝的光。
\"抓紧。\"他低喝一声，手掌按在座椅扶手上。
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某种滚烫的力量顺着指尖渗进飞机金属框架。
窗外的紫电突然一顿，像是被无形的手拽住了轨迹。
林夜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引擎轰鸣——每调动一次天劫，他的寿命就会被抽走一截，但此刻他望着苏瑶用指腹轻轻揉着额角，望着唐婉儿咬着嘴唇强装镇定的模样，只觉得这截寿命烧得值。
\"老林！\"张昊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淡金色符文——那是林夜用天劫之力为他刻的防护印记，此刻正泛着微光，\"这玩意儿在吸收你的雷电！
它在......\"
话音未落，整架飞机突然被抛向云端。
林夜的胃里翻涌着恶心，却强行睁开眼，看见舷窗外那团紫电正扭曲成一只巨手，掌心凝聚着足以撕碎金属的雷光。
他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涌进喉咙，后颈的雷纹瞬间覆盖半张脸：\"天道老儿，老子今天偏要闯这一关！\"
他的指尖迸出细小的电弧，在掌心凝聚成碗口大的雷球。
苏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他胸口——那里挂着她亲手编的平安绳。\"我信你。\"她轻声说，眼尾还沾着刚才颠簸时落下的泪，却笑得比窗外的闪电还亮。
林夜的呼吸一滞。
雷球的光芒映着她的眼睛，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在社团招新会上，他因为控雷失败炸飞了展示板，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她蹲下来帮他捡散落的资料，发顶的呆毛一翘一翘的。
\"轰！\"
雷球与紫电巨手相撞的瞬间，整架飞机被震得剧烈摇晃。
林夜的鼻腔涌出鲜血，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松力。
唐婉儿突然解开安全带扑过来，用身体护着他的后背：\"死林夜！
要是敢把自己折腾没了，本小姐就把你骨灰冲进下水道！\"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却用力扣住他的肩膀，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渡给他。
张昊的笔记本突然发出蜂鸣，他扯断电源线扑到窗边，举起设备对准云层：\"找到了！
能量核心在云层中央！
老林，往右偏十五度！\"他的眼镜歪在鼻梁上，额角蹭着座椅皮套的褶皱，却笑得像个抢到新游戏的孩子：\"这次绝对能黑进它的系统！\"
林夜扯出袖口擦了擦鼻血，雷纹在脸上流转如活物。
他深吸一口气，掌心的雷球突然暴涨三倍，裹着赤红色的火焰——那是三阶天劫才有的火雷融合。
紫电巨手被烧出一个焦黑的窟窿，林夜趁机拽着苏瑶的手扑向窗边，另一只手按在玻璃上。
\"劈开！\"
雷霆撕裂云层的刹那，阳光顺着裂缝倾泻进来。
林夜看见那团紫电能量体发出刺耳的尖啸，像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消散。
驾驶舱传来机长的欢呼：\"故障解除！
高度稳定！\"
唐婉儿瘫在座椅上，却还不忘踹了林夜一脚：\"下次再这么乱来，本小姐真的要扣你零花钱了！\"她的眼尾通红，却偏要昂着头，发梢还沾着刚才颠簸时掉出来的碎发。
苏瑶掏出手帕替林夜擦脸，指尖碰到他脸上的雷纹时轻轻一颤：\"还疼吗？\"
\"不疼。\"林夜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声快得像擂鼓，\"比被雷劈爽多了。\"
张昊突然举起手表晃了晃：\"昆仑山坐标已锁定！
不过卫星信号不太稳定，降落时可能会有偏差。\"他推了推眼镜，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但问题不大，我黑进了军方气象卫星，能定位到最近的安全降落点——\"
\"砰！\"
机身触地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话。
林夜透过舷窗望去，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积雪没过脚踝，风卷着雪粒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唐婉儿裹紧羽绒服率先跳下去，却在雪地里滑了个踉跄，被张昊笑着扶住。
\"温度零下二十度。\"苏瑶把保温杯塞进林夜手里，热可可的香气混着雪粒钻进鼻腔，\"先喝一口。\"她的睫毛上沾着雪花，说话时呵出的白雾里，发顶的呆毛被风吹得翘得更高了。
张昊的手表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他蹲在雪地里拆设备的动作一顿：\"信号被干扰了！
不是自然现象......\"他扒开表层积雪，露出下面刻着奇怪符文的青石板，\"这是...上古封禁阵法的残片！
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命运之门。\"
林夜蹲下来摸了摸青石板，指尖刚触到符文，雷纹就开始发烫。
他能感知到地底传来的微弱共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存在在回应他的力量。\"走。\"他站起身拍了拍雪，把苏瑶的手套重新系紧，\"顺着阵法破绽走，他们越拦，说明我们越接近。\"
四人在暴风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张昊举着拆到一半的手表当指南针，唐婉儿掏出父亲给的防风手电筒照路，苏瑶始终紧挨着林夜，替他挡住侧面吹来的风雪。
不知道走了多久，张昊突然停住脚步：\"等等...前面有热源反应。\"
林夜的雷纹瞬间紧绷。
他看见风雪中浮现出几个黑影，裹着泛着暗紫光泽的黑袍，脸上戴着青铜鬼面，手里握着刻满咒文的骨刀。
为首的那人举起骨刀，刀尖指向他们时，林夜后颈的雷纹灼痛——是天道的气息。
\"来得正好。\"林夜把苏瑶护在身后，唐婉儿立刻站到他右侧，从包里摸出父亲给的特制短刃（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管不管用）；张昊则蹲在雪地里快速组装设备，嘴里嘟囔着\"这次绝对能黑了他们的通讯\"。
林夜掌心凝聚起雷火冰三色交织的天劫，紫色雷光裹着赤焰，又结着蓝白色的冰晶。
他望着对面逐渐逼近的黑袍人，突然笑了：\"老天爷派你们来当看门狗？
行啊，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三色天劫轰出的刹那，风雪突然静止。
林夜看见为首的黑袍人鬼面下闪过一丝慌乱，转身就跑——但已经晚了。
雷火冰交织的网瞬间笼罩整片雪地，传来此起彼伏的痛呼。
唐婉儿举着短刃冲过去补刀，却被林夜拽回来：\"别碰他们的血，有诅咒。\"他擦了擦嘴角的血，雷纹开始消退，后颈传来熟悉的钝痛——这次消耗的寿命比预想中更多。
苏瑶递来温好的热可可，指尖碰到他手背时皱起眉：\"你又烧了。\"
\"小问题。\"林夜喝了一口，甜腻的热可可顺着喉咙滚进胃里，\"张昊，定位还能用吗？\"
\"能！\"张昊举着重新组装好的手表，屏幕上的红点正在快速靠近，\"就在前面三百米！
不过......\"他突然抬头，镜片上蒙着层白雾，\"你们看天上。\"
林夜抬头。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云层像被巨手撕开，露出上方漂浮着的金色光门。
门内透出温暖的光，照得雪地里的青石板符文泛起金光。
门两侧各有一尊石兽，虽已残破，却仍能看出是传说中的谛听——专司听辨世间善恶的神兽。
\"命运之门......\"苏瑶轻声说，发间的紫藤花在金光里轻轻颤动。
唐婉儿握紧短刃，扬着下巴笑：\"终于到了。\"
张昊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映着他发亮的眼睛：\"这次绝对能黑进命运系统。\"
林夜望着光门，后颈的雷纹不再发烫，反而有种奇异的亲切感。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那是他第一次引动天劫时，从雷云中掉出来的青铜钥匙，此刻正烫得惊人。
\"走。\"他牵起苏瑶的手，另一只手被唐婉儿拽住，张昊背着笔记本挤到中间，\"不管门后面是什么......\"
\"我们一起。\"苏瑶说。
\"谁怕谁啊。\"唐婉儿说。
\"这次绝对能成！\"张昊说。
林夜笑了。
他望着光门里透出来的光，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操场被雷劈成鸡窝的自己，想起紫藤架后悄悄注视他的眼睛，想起无数个并肩前行的日夜。
命运之门的金光里，四串脚印正缓缓延伸。
雪粒在金色光门前凝成细雾，林夜的登山靴碾过最后一层冰晶时，四人脚下的屏障像气泡般\"啵\"地碎裂。
入目是座足有三十层楼高的青铜巨门，门体爬满盘虬般的古符文，每道纹路都泛着幽蓝微光，像被注入了活的血脉。
苏瑶的发梢扫过林夜手背，她向前半步，指尖几乎要碰到门中央三个拳头大的凹槽——其中靠左的凹槽里，正嵌着林夜从雷云中得来的青铜钥匙，金属表面与石纹严丝合缝，像原本就该长在这里。
\"只剩两块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呼出的白雾却凝在门面上，在\"两块\"二字尾音消散时，刚好遮住右侧凹槽的轮廓。
林夜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钥匙在口袋里发烫的轻响——不，不是口袋，是心脏的位置。
那把钥匙自第一次引动天劫后就跟着他，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与门体共鸣，每一下震颤都在提醒：该来的，终于来了。
唐婉儿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刀背磕了磕中间的凹槽：\"缺的不会是我们的命吧？\"她尾音故意挑得轻快，可握着刀的手背绷出青筋，指节蹭过门沿时，几片铜锈簌簌落在她貂毛手套上。
张昊的手表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他扯下围巾包住设备，屏幕蓝光映得他鼻尖发红：\"符文频率和卫星定位吻合！
但...门体在吸收我们的生物电。\"他推了推起雾的眼镜，抬头时睫毛上的雪粒落进领口，\"老林，你后颈的雷纹在发亮。\"
林夜伸手摸后颈，指尖触到的不是皮肤，是流动的电流。
雷纹正顺着他的手腕往掌心爬，在他摊开的手心里凝成细碎的电弧，像一群急着要回家的萤火虫。
他望着门顶那对残缺的谛听兽，突然想起苏瑶常说的话：\"命运哪有什么注定，不过是走的人多了，脚印成了路。\"
石阶在脚下发出闷响。
四人同时顿住。
那是种无形的重量，从头顶压下来，像有人把整片昆仑山的雪都堆在他们肩头。
林夜的膝盖微微发颤，苏瑶的手立刻攥住他的手腕，体温透过羽绒服面料渗进来——她不知何时摘了手套，指尖凉得像冰，却比任何暖炉都烫。
\"林夜？\"她的声音带着颤，却固执地要确认他的状态。
唐婉儿突然把短刃插进雪里，张开双臂拦在两人身前：\"什么玩意儿？\"她的马尾被无形的风吹得扬起，发绳上的碎钻闪得刺眼，\"本小姐的裙子都要被吹成透视装了！\"
张昊的手表\"啪\"地黑屏，他蹲下来扯设备后盖，金属零件掉了一地：\"不是气象干扰...是法则！\"他抬头时鼻尖沾着雪，\"老林，你感觉到了吗？
这他娘的是天道在扇我们耳光！\"
话音未落，天空\"轰\"地裂开。
那不是云开，是某种更古老的存在撕开了苍穹。
林夜仰头，看见一团由金色法则构成的虚影缓缓降临——没有具体的五官，却能清晰感知到其中翻涌的情绪：怜悯、警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恼怒。
\"凡人。\"虚影的声音像古钟震颤，每一个字都震得林夜耳膜发疼，\"你可知开启此门意味着什么？\"
苏瑶的指甲掐进林夜掌心。
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却听见她用比平时更清亮的声音说：\"意味着他要改写被你们随意摆弄的命运。\"
唐婉儿的短刃\"嗡\"地出鞘，刀尖直指虚影：\"意味着你们这些老东西，该给活人腾地方了！\"
张昊突然把拆开的手表举过头顶，零件在法则光芒里闪着微光：\"意味着...这次绝对能黑了你们的系统！\"
林夜笑了。
他望着三个挤在他身侧的身影——苏瑶发顶的呆毛被法则风吹得乱翘，唐婉儿的耳尖红得像要滴血，张昊的眼镜歪到鼻梁下，镜片上还沾着他刚才摔设备时蹭的雪——突然觉得后颈的雷纹不再灼痛，反而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我知道。\"他向前一步，石阶在脚下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意味着要承受你们的怒火，要燃烧更多寿命，要面对门后所有未知的危险。\"他体内的天劫之力开始沸腾，雷、火、冰三色光芒从毛孔渗出，将他整个人染成流动的虹，\"但我还是来了。\"
虚影的法则波纹突然剧烈震荡，像被戳破的水面。
林夜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咚，咚，咚——每一声都撞在门体上，撞在同伴的目光里，撞在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念头：如果这扇门后是深渊，那我就把深渊烧出条路来。
\"林夜！\"苏瑶突然扑过来，却在触到他肩膀的瞬间被弹开。
她踉跄着撞进唐婉儿怀里，后者死死箍住她的腰，两人的发丝在法则风暴里纠缠成乱麻。
张昊的设备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他扑过去抓住林夜的脚踝：\"老林！
这玩意儿在抽你的能量——\"话没说完，他整个人被掀翻出去，后背砸在石阶上，咳出的白雾里混着血丝。
林夜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太阳穴。
视野开始扭曲，石门、同伴、风雪都像浸在水里的画，模模糊糊地晃动。
虚影的声音变得遥远：\"既知后果，便去承受...你的选择。\"
有什么东西从他眉心钻了进去。
是记忆？是幻觉？还是天道设下的最后牢笼？
林夜在意识模糊前最后看见的，是苏瑶哭花的脸。
她挣脱唐婉儿的手，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发间的紫藤花被法则风卷上天空，像一滴不肯坠落的泪。
然后，黑暗漫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