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鞋跟碾过安全屋楼道的地砖,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琴弦上。
张昊走在最前面,背着战术包的肩线微微发颤;苏瑶抱着医药箱,发梢扫过他手背时带着体温;唐婉儿落在中间,黑色马丁靴的鞋尖在转角处擦出火星——这是她紧张时的老毛病,他记得。
“去老陈头修车厂。”他的声音混着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的电流声,“备用通讯器在第三个货架底下。”
张昊的脚步顿了顿:“不是说去城郊仓库?”
“改了。”林夜垂眸看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匿名短信的阴影还在视网膜上灼烧,“临时收到消息,仓库有巡逻队。”他余光瞥见唐婉儿侧头看他,耳坠上的碎钻闪了闪,没说话;苏瑶的玉镯在医药箱提手上磕出轻响,是她欲言又止时的习惯。
四人钻进地下车库时,林夜落在最后锁门。
他摸出唐婉儿塞的橘子糖含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齿间炸开,却压不住后槽牙的酸——刚才说“仓库有巡逻队”时,张昊的喉结动了动,和三年前他考试作弊被抓时一模一样。
老陈头的修车厂飘着机油和铁锈混合的气味。
张昊刚把电脑连上备用通讯器,林夜就拍了拍他肩膀:“帮我去买包烟?软云,楼下便利店应该有。”
张昊推了推眼镜:“你戒了半年了。”
“就今天。”林夜笑着扯他卫衣帽子,指甲在帽绳上掐出红印,“苏瑶的药要热水,你顺便带瓶矿泉水。”
等张昊的脚步声消失在卷帘门外,唐婉儿“啪”地合上战术包:“你在试他?”
苏瑶正往保温杯里倒热水,闻言手一抖,水珠溅在杯壁上:“试...试什么?”
“试谁会把我们的行踪泄露出去。”林夜扯下战术服扔在旧轮胎上,腰腹的刀伤渗出血渍,“匿名短信说‘小心身边的人’,能知道转移计划的,只有我们四个。”
唐婉儿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敲击,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红:“我黑了通讯商数据库,最近一周只有我们四个用过加密频道。”她突然抬头,眼瞳亮得惊人,“如果是张昊——”
“不会的。”苏瑶打断她,保温杯在货架上发出闷响,“他上周还帮我修好了实验室的显微镜,连螺丝都用酒精擦过。”她指尖绞着校服袖口,露出腕间淡青色的血管,“林夜,你...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林夜没说话,伸手摸她发顶。
苏瑶的发旋还是软的,和高中时被他恶作剧揉乱头发时一样。
他摸到她后颈有层薄汗,这才想起她最怕这种猜疑的氛围——父母离婚那年,她就是这样躲在教室储物柜里,抱着书包发抖。
“如果真有人背叛呢?”他突然问。
唐婉儿的枪套“咔嗒”一声扣上,金属撞击声在修车厂回荡:“我会亲手拆了他的骨,喂给楼下的流浪狗。”她歪头笑,虎牙在灯光下闪了闪,“不过先得确认是不是你小子演苦肉计。”
苏瑶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蝴蝶翅膀。
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跟着晃了晃:“我相信你分得清真假。”她伸手按住林夜腰腹的伤,纱布被血浸透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就像你当初在暴雨里背着我跑三公里找诊所,我那时候就信了。”
卷帘门突然被撞开。
张昊抱着矿泉水和烟冲进来,额角沾着便利店的冷雾气:“老板娘说软云卖完了,我买了煊赫门——”他的目光扫过三人,突然顿住,“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林夜接过烟盒,指甲在铝箔纸上划出一道痕:“明天去城郊仓库。”他盯着张昊发红的耳尖,“我联系了老周,他说那边安全。”
深夜的出租屋里,林夜闭着眼,听着张昊敲键盘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他的呼吸保持着均匀的频率,右手却在枕头下攥着唐婉儿给的防狼电击器——那是她十六岁生日时自己做的,刻着歪歪扭扭的“夜”字。
凌晨两点十七分,键盘声停了。
林夜听见拖鞋摩擦地板的声响,接着是手机解锁的轻响。
他眯起眼,透过睫毛缝隙看见张昊背对着他,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墙上,照出他颤抖的指尖。
“...坐标城郊仓库,明晚十点。”张昊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求你...求你别伤害我妈。”
林夜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天前在医院看到的监控——张昊的母亲躺在IcU,床头站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手里晃着张昊的工牌。
第二天傍晚,四人站在城郊仓库外。
锈迹斑斑的铁门挂着林夜亲手锁的铁链,唐婉儿踢了踢脚边的碎石:“你确定老周说这里安全?我怎么觉得——”
“嘘。”林夜竖起手指。
他后颈的雷纹开始发烫,像有电流在皮肤下窜动。
三长两短,三长两短——和昨晚张昊发消息时,他颈后那阵刺痛的频率一模一样。
铁门突然被撞开。
二十多个持械的黑衣人冲出来,为首的举着枪,枪口正对着张昊:“交出天劫掌控者,饶你妈一命!”
张昊的脸瞬间惨白。
林夜在他踉跄时扶住他肩膀,掌心按在他后颈——那里有块淡粉色的胎记,是他们初中时一起游泳被水母蛰的。
“早就等你们了。”林夜笑着后退两步,脚腕在地面轻点。
藏在水泥缝里的雷纹突然亮起,像一张金色的网从四面八方涌来。
为首的黑衣人刚要扣扳机,一道闪电精准劈中他的枪管,金属瞬间熔成铁水。
唐婉儿的枪已经出鞘,苏瑶的医药箱里滑出几支淬了麻醉剂的银针。
林夜望着张昊颤抖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张昊电脑上那道熟悉的代码——和三年前他们一起黑进学校成绩系统时,张昊设置的隐藏标记,分毫不差。
“收队。”林夜拍了拍张昊僵硬的后背,“去医院看阿姨。”
张昊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林夜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塞进他手心:“下次想帮忙,记得先告诉我。”
夜色漫过仓库的断墙,林夜望着天边忽明忽暗的闪电,后颈的雷纹突然开始另一种节奏的跳动——两长一短,两长一短。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从张昊手机里导出的短信截图,发件人备注是“妈妈的主治医生”,最后一条消息写着:【手术费还差八十万,明晚十点前到账。】
风卷着铁锈味灌进衣领,林夜笑了笑。
他知道,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当仓库铁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时,张昊的膝盖突然一弯。
林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触碰到的皮肤烫得惊人——这小子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靠意志力硬撑。
“说吧。”林夜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靠在生锈的货架上。
他故意把语气说得很淡,但喉结还是不受控制地动了动。
张昊的手机在掌心攥出了汗,屏幕亮起时,聊天记录的冷光映得他眼尾泛青。
“三天前凌晨两点十七分,我收到了这条消息。”张昊的拇指在屏幕上滑动,语音条的进度条像条蠕动的虫子,“他们说……说我妈手术需要的人工心肺机,零件在黑市被截了。”他突然笑了一声,比哭还难听,“我以为黑进医院系统改病例已经够离谱了,结果人家直接把监控视频发了过来——我妈床头的仪器闪着红光,护士在喊‘血压40\/20’,而监控镜头里,有只戴黑手套的手在敲窗。”
林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昨夜在张昊手机里看到的截图,发件人备注是“妈妈的主治医生”,可真正的李医生三天前就被调去三亚休假了。
那些催款短信、威胁视频,全是精心伪造的陷阱。
“我没把真坐标发出去。”张昊突然抓住林夜的手腕,指节白得像要裂开,“他们让我十点发坐标,我就把三个月前废弃的旧仓库位置发了过去。刚才冲出来的黑衣人……是他们自己掉进了自己设的圈套。”他从战术包夹层里摸出一个U盘,“我黑了他们的通讯频道,定位到了指挥车的位置——在城西的西苑路地下停车场,b3区17号车位。”
唐婉儿的枪“咔”的一声收回枪套。
她盯着张昊泛红的眼尾,突然抬手重重捶了他肩膀一拳:“下次再敢玩这种单机英雄剧情,我就把你电脑里的《赛博朋克2077》存档全删了。”可话音未落,她的眼眶就红了,指尖死死攥住林夜战术服的衣角,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知不知道刚才他挡在你前面时,我手都在抖?”
苏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林夜身后。
她的手轻轻搭在他背上,带着医药箱里碘伏的淡淡苦味:“你腰上的伤又渗血了。”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固执地按住纱布,“从上周开始,你每天只睡三小时。昨晚在出租屋,我听见你说梦话……你喊‘别过来’,喊了七次。”
林夜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想起昨夜装睡时,苏瑶曾轻手轻脚给他盖过被子;想起唐婉儿塞给他的橘子糖,每颗都仔细剥了糖纸;想起张昊为他改代码时,屏幕蓝光里发亮的碎发。
这些画面像潮水般涌来,压得他后颈的雷纹都有些发烫。
“我以为……”他声音哑得厉害,伸手抹了把脸,“我以为把你们护在身后,就能少担些风险。”
唐婉儿突然扑进他怀里。
她的马丁靴重重踩在他脚背上,却像根本没察觉:“笨蛋!我们是队友,不是被保护的布娃娃!”她的眼泪浸透了林夜的衣领,“上回在酒吧被鬼面蛛缠住时,要不是苏瑶用银针扎中它的毒囊,你早被吸成干尸了。”
苏瑶也轻轻靠了过来。
她的头顶蹭着林夜的下巴,带着洗发水的甜香:“还有上次在实验室,张昊黑掉警报系统时,你举着雷劫剑的手都在抖。”她指尖抚过林夜后颈的雷纹,“我们早就说过,要一起对抗天道。”
林夜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第一次召唤雷劫时,被反噬得吐了血,是苏瑶背着他跑了三条街找诊所;想起唐婉儿为他改装防狼电击器时,被焊枪烫出的水泡;想起张昊熬夜帮他破解天道监控系统时,电脑屏幕映着黑眼圈的模样。
这些片段在眼前像走马灯似的转,最后定格在三人此刻的温度里——唐婉儿滚烫的眼泪,苏瑶带着药香的呼吸,张昊搭在他肩上微微发抖的手。
“谢谢你们。”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深夜的安全屋只剩一盏小夜灯亮着。
林夜站在窗边,望着远处被霓虹灯染成紫色的夜空。
张昊在客厅沙发上蜷成一团,眼镜歪在鼻梁上;唐婉儿抱着战术包靠在门框上,呼吸均匀;苏瑶在给他重新包扎伤口,棉签蘸着碘伏的动作轻得像羽毛。
后颈的雷纹突然开始跳动。
林夜摸出怀里的金属装置——那是三天前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天劫引导器”,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他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眼底慢慢燃起一簇火焰。
“既然他们想夺我的天劫之力……”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划过引导器上的刻痕,“那就让他们看看,当真正的天劫降临时,谁才是棋盘上的执棋人。”
窗外的雷声滚过天际。
林夜望着引导器屏幕上跳动的坐标,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知道,敌人正得意于自己的“胜利”,却没注意到,从张昊发送假坐标的那一刻起,另一个更精密的陷阱,已经悄然张开了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