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檀香漫进天机楼时,皮延林正站在那面流转着星轨的\"天机图\"前。
他昨夜只合了半个时辰眼,青黑的眼尾泛着薄红,却比寻常更亮——像被晨露洗过的寒星。
\"皮神探今日来得早。\"
清越女声从斜后方传来。
皮延林转头,见紫姑抱臂倚着朱漆柱,月白裙裾沾着星盘上落的金粉,发间银簪晃出细碎光。
这位天机楼首席命理师总爱用看棋局的眼神看人,此刻却多了丝探究:\"昨日说要看顾捕头的命盘,可是改了主意?\"
\"改什么主意。\"皮延林懒懒散散摸了摸腰间的系统提示牌,那东西贴着皮肤发烫——是\"懒息窥天术\"在催他。
他弯腰捡起脚边的茶盏,茶底沉着半枚青螺,是昨夜他故意打翻的,\"不过是想请紫姑姑娘亲手开图。\"
紫姑眉梢微挑,却没多问。
她走到图前,玉指在虚空划出玄奥轨迹,星盘陡然轰鸣。
金红交织的命盘自图中浮起,顾清欢的名字在中央凝成血字,周围缠绕的暗金法则却像活了似的,在晨雾里蜷成毒蛇形状。
皮延林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他运起\"懒息窥天术\",经脉里腾起温热的懒意,识海刹那清明——那些暗金法则下,竟藏着极细的黑线,像被人用针缝进命盘的毒线。
他想起昨夜在顾清欢战甲血珠里看到的画面,喉结动了动:\"她的劫数...不该如此。\"
\"皮神探对命理倒有研究?\"紫姑的指尖顿在星盘上方,眼尾的朱砂痣跟着一跳。
她忽然轻笑,\"不过是镇北将军府的因果太重,命盘乱些也正常。\"
\"因果?\"皮延林抬眼,懒意从眼底褪得干干净净,\"十年前北疆战场的因果,我倒想看看。\"
紫姑的笑容僵了一瞬。
她转身走向角落的檀木柜,绣着星纹的广袖扫过案几,带翻了半盏茶。\"北疆旧案...\"她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早该烧了的。\"
木柜打开时扬起灰尘,皮延林眯眼,见她捧出的卷宗裹着褪色的红绸,绸子上\"镇北\"二字已被虫蛀得只剩半撇。
他接过卷宗时,指尖刚触到泛黄的纸页,\"懒意溯因术\"便自动运转——眼前骤然发黑,再睁眼时已站在血火里。
那是北疆的秋夜,篝火映得雪都红了。
顾将军的银甲在火光里泛着冷光,他正拍着副将的肩大笑:\"老周,等打完这仗,我请你喝最烈的烧刀子。\"
下一刻,寒光闪过。
皮延林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看见副将的剑从顾将军心口穿出,剑尖滴着血,那人脸上还挂着笑,可眼底翻涌的黑光——和他在\"伪善圣君\"画像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皮神探?\"
紫姑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皮延林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皱了卷宗,指节白得发青。
他深吸口气,将卷宗轻轻推回案上:\"谢了,我明白了。\"
紫姑盯着他泛红的眼尾,刚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喧哗。
皮延林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袖,懒笑着往楼梯走:\"楼里进了夜猫子,我去瞧瞧。\"
回房时天已擦黑。
皮延林关紧窗户,就着月光磨了砚墨。
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玄色虎符,北疆玉珏,风无痕与圣君教影使同印。\"他折好信塞进竹筒,敲了敲窗棂——早等在檐角的灰雀扑棱棱飞走,爪间的竹筒闪着幽光。
更鼓敲过三更时,窗纸\"嘶\"地响了一声。
皮延林闭着眼假寐,听着那道黑影从瓦缝溜进来,脚尖点地的声音轻得像猫。
他数到第七步,窗外突然掠过刀风——顾清欢的绣春刀架在夜枭颈侧时,月光正照在对方腰间的玄色虎符上。
\"皮延林!\"顾清欢的声音裹着冰碴,可握刀的手在抖,\"这是...\"
\"圣君教的影使令牌。\"皮延林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摸出半块玉珏,和虎符上的纹路严丝合缝,\"风无痕,该请他喝杯茶了。\"
天机楼大厅的烛火被夜风掀得乱晃。
皮延林站在中央,顾清欢的刀指着缩在角落的夜枭,几个弟子举着烛台围过来,火光映得风无痕的脸忽明忽暗。
\"皮神探这是何意?\"风无痕仍在笑,可茶盏捏得太紧,指节泛着青白,\"抓个毛贼,就敢攀扯到在下?\"
\"毛贼?\"皮延林勾了勾手指,顾清欢将从夜枭身上搜出的密信甩在案上。
信末的虎符印子在烛光里泛着冷光,和他腰间的半枚虎符严丝合缝。
人群里突然响起抽气声。
几个年轻弟子对视一眼,竟抽出腰间佩剑指向风无痕。\"原来楼主真和圣君教有勾结!十年前的命案...\"
\"住口!\"风无痕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
他猛然抬头,眼底的冰碴碎成刺人的光,\"你有何证据?\"
皮延林懒懒散散靠在柱上,指尖敲了敲身后的\"天机图\":\"我的证据,是你不敢让人看的命盘。\"
风无痕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皮延林眼底的锐光,忽然低笑一声。
掌心里,一枚泛着黑气的\"伪命符\"正缓缓浮现,在暗处泛着诡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