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道友?”
秦桑故作惊讶,“道友怎么会在这里?”
“妾身在石龙山误判形势,犯了大错,被打入壬子坛,最后贬到此地辅佐青逍,将功折罪,并且百年之内不得晋升……”
赤练露出一丝危险的笑容,“当年道友无故失踪,妾身还以为道友遇到危险,让妾身一阵好找。今日见到道友安然无恙,终于能安心了。”
一双美目盯着秦桑,语气中明显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当初赤练把秦桑当成棋子,反被秦桑卷走所有龙胆石金。
现在看来,赤练的谋划最后失败了,而且在五仙斋内部受到了责罚。
这个责罚不可谓不重。
至于赤练的失利和自己有多大关系,秦桑自然不会傻到主动询问。
“在下当初恰好收到一封急报,事关重大,匆匆离开,来不及向道友禀报。不过,仍要多谢赤练道友挂念,”秦桑煞有介事向赤练行了一礼。
明知秦桑在胡说八道,赤练却拿他毫无办法。
毕竟是她利用秦桑在先,秦桑识破计谋,只是卷走龙胆石金,并未通敌,谁又能说他的不是?
只能怪她小觑了秦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墨砚看看秦桑,又看看赤练,看出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佯作不知,笑道:“二位既然早有渊源,望请二位能够同心协力,襄助在下,墨砚感激不尽!”
他环施一礼,侧身一引,“林中备有薄酒淡菜,二位有请。”
“赤练道友先请。”
秦桑无视赤练的目光,风度翩翩邀她同往。
赤练微不可查哼了一声,甩袖而入。
他们随墨砚进入竹林深处,便有异香扑鼻,一座竹楼前果然备好了美酒佳宴。
“二位贵客请上座!”
墨砚热情相邀,坐下后左右环顾,“在下还有两位贤弟,不知为何今日迟来,容我催他们一催。”
话音未落,周围响起清脆的铃声。
秦桑注意到竹楼的檐角上都挂着竹铃,此刻一齐奏响,铃音在夜色中散播开去,颇有雅趣。
这时,秦桑察觉到赤练的视线,回头看去。
赤练眼中的愤愤之色已经消失,冲秦桑微微一笑,对主座的墨砚问道:“久闻飞仙三友的大名,墨砚道友的两位贤弟也会与我们同往?”
墨砚颔首道:“三弟会与我们同行,二弟则须隐于暗处,万一遇到变故,也能接应我们。因此,此行要多多仰仗二位。”
正说话间,竹叶沙沙,有两人乘风而来。
其中一人着五彩罗衣,身上玲琅环佩,贵气逼人,却不显庸俗。
他的长相俊秀非常,虽是男子,明媚动人,竟和赤练争奇斗艳,不弱分毫。
他笑容可掬,人未至,声先闻。
“我等来晚矣……”
另一人跟在他身后,也是一名俊逸青年,身形消瘦,不苟言笑。
秦桑留意到此人,看出他锋芒内敛,这种气质让秦桑不由想到了人族剑修。
“该罚!该罚!”
墨砚开怀大笑,派婢女斟酒。
婢女皆是花灵,各个千娇百媚,携来酒壶,斟满酒杯。
两人非常爽快,告了声罪,一饮而尽。
这时墨砚才为双方介绍,“二弟无弦、三弟断鞘,还不快见过二位道友?”
双方相互见礼,一阵寒暄,觥筹交错,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墨砚、无弦、断鞘……”
秦桑暗暗打量三妖,暗道好奇怪的名字。
这时,秦桑听到赤练传音,“飞仙三友之中,断鞘修为稍弱,和道友相仿,无弦的实力应当和我不相伯仲。唯有那墨砚最为神秘,据说此妖有藏气敛息的宝物,而且此妖长袖善舞,交游广阔,从未与谁为敌,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实力……”
赤练竟主动传音,告知秦桑飞仙三友的情报。
秦桑伪装成炼虚初期,赤练则有炼虚中期修为,断鞘和无弦表现出的气息,恰好和他们两个相当。
唯独墨砚,连秦桑都看不透。
这就有些令人玩味了。
倘若此妖是一位炼虚后期强者,何须招揽护卫?恐怕像赤练说的,怀有藏气敛息的宝物。
“道友似乎话中有话,不妨直言,”秦桑道。
赤练道:“他们亲如兄弟,你我却是受雇而来,道友总不会为了雇主舍生忘死吧?我们两个是天然的盟友,最好放下芥蒂……”
“在下对道友没有芥蒂!”
秦桑语气一沉,“道友到底知道些什么?倘若此行太过危险,在下这便告退,不去了!”
“道友果然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赤练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我并未收到什么风声,只是未雨绸缪,担心道友和上次一样,突然失踪,留下我自己,孤掌难鸣。”
秦桑打了个哈哈:“道友放心,这次定会先知会道友一声。”
“我先去试他一试……”
随着赤练的传音,还有阵阵丝竹之音传入耳中。
秦桑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对面的无弦,只见此妖怀抱琵琶,神情陶醉,指间流泻出美妙乐音。
此音不啻于仙乐,婢女花灵都痴了,忘记了斟酒。
这副琵琶上竟无一根弦,契合‘无弦’之名。
众妖都露出沉醉之色,赤练忽然起身,“久闻墨砚道友画技无双,可否为妾身绘制一幅?”
说着,赤练离席,行步竹楼前,翩翩起舞。
一时间,舞姿和乐声相映成趣。
乐声是仙乐,舞姿亦非凡俗,时而如清风拂过,时而似江水滔滔,无形之中,赤练和无弦在进行着某种较量。
墨砚大为惊喜,“求之不得!”
当即呼唤婢女摆案,可惜那些婢女都陷了进去,难以自拔,惊醒之后一阵手忙脚乱。
秦桑连连摇头,开口道:“今日兴起,在下也略施小伎,为诸位助兴。”
他看了看月亮,又望向竹林外。
这处洞府位置极佳,能够望见飞仙矶全貌,此刻月光照耀在飞仙矶上,真如仙人临风。
“这些花灵纵然娇媚,却难与飞仙矶相配,且让我请几位仙女下凡,为道友研墨。”
说罢,秦桑伸出一指,指向月空,忽而天空阴云密布,雷声隐隐。
雷声并未破坏乐音,乌云也没有遮蔽月亮。
星辰隐踪,中天孤月,独照此间,月光反而显得更加明亮。
乌云积聚,雷电相激。
竹林外,无数生灵被惊动,以为雷雨将至,纷纷逃进洞穴。
雷霆奔走,电光烁烁,忽有一道粗大的闪电,仿佛劈开了天门。
‘咔嚓!’
巢穴中的生灵都颤抖起来,万灵惊怖。
雷光和月光交汇,月中忽然浮现出几道人影,竟是几名衣袂飘飘的仙女。
她们踏雷而来,笑嘻嘻支开书案,有人素手研磨,有人铺开画纸……
这些仙女皆是雷法所化,秦桑不想暴露青鸾血脉,但仍要使用雷力,便融合青鸾妖法和道庭雷法,自创了几个法门,可堪一用。
此乃雷法中的一种幻雷之术,未必多么精妙,但这些仙女灵动似真人,便能证明秦桑强大的控制能力。
“好仙女!好神通!”
墨砚抚掌,大加赞叹。
‘呛啷!’
断鞘起身,祭出三尺青锋,跃入中庭,“我也为哥哥和二位贵客舞剑助兴!”
“还真是个剑修……”
秦桑愈发觉得三兄弟有趣,就算在人族,这种风雅人物也不多见。
目光一转,秦桑含笑看向墨砚,且看此妖有何手段。
无弦奏乐,赤练和断鞘共舞。
墨砚立在书案后,手捏画笔,却舍不得挪开眼睛,直至一曲终了,方才落笔。
断鞘收剑,默默回到席间坐下。
赤练则款款走到书案前,看着墨砚作画,眼中渐渐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唰!’
最后一笔点下。
墨砚端详着自己的画作,露出满意之色,轻轻朝外展开,上面画的正是两妖共舞图。
秦桑眼底闪过一抹凝重。
“这幅画乃我等共作,有此画护佑,此行定然万无一失!”墨砚欢喜道。
赤练回过神来,感叹道:“道友的画技果然名不虚传,这等上乘画作,最好永远不要有动用它的机会。”
无弦和断鞘两兄弟早知道大哥的本领,也忍不住露出赞同之色。
秦桑亦微微颔首,目不转睛看着这幅画,他关注的并非画的内容,而是这幅画的走笔和神韵。
他感觉自己像在看一道符。
这是一幅画,亦可以称之为符、器,墨砚在作画之时,向画中注入了自身的神通,以后遇到危险,完全可以祭出此画御敌,而且威力定然不俗。
单就这幅画而言,已经进入以画入道的层次,竟在一名妖修身上看到这么高明的画技。
看来飞仙三友并非附庸风雅。
仙女撤去书案,回归天上,云开雷散,墨砚命花灵撤宴,摆上灵茶。
宴罢说起正事。
“既然诸位都已到齐,我们便在三日之后动身,进入莲渡大泽,如何?”墨砚提议道。
无弦和断鞘自然没有异议,赤练问道:“道友现在是否可以透露,究竟要去取什么宝物?”
“一枚蚌珠,”墨砚道。
“蚌珠?”
赤练露出疑惑的表情。
秦桑好奇道:“道友难道要去猎杀一头蚌妖?”
单纯的取宝和猎杀一位妖修,难度不可同日而语,雇佣他们的价钱肯定也不一样。
“非也!此物虽是蚌珠,却非蚌妖所生,而是一件天生地养的宝物……”
墨砚摇了摇头,有些为难,“言语难以解释,等二位道友见到便能明白。”
秦桑和赤练暗中传音交流,得知赤练也从未听闻什么蚌珠。
“看来道友都已经打探清楚,仍如此谨慎,将我们请来,取宝之时,难道还会出现竞争者?”赤练问出关键的问题。
“按照常理,应当只有我们兄弟知晓蚌珠即将出世,但世事难料,况且世间还有推算之术,请二位为我护法,是为防范发生变故,”墨砚解释道。
赤练俏脸一沉,“推算之术?难道会将妖圣引过来?”
墨砚闻言大笑,“道友过虑了!我等非亡命之徒,倘若蚌珠会引来妖圣,岂敢动念?”
“这么说,我们要一直跟在道友身边?”秦桑插言。
“不!你们和三弟一起行动,先成为大泽中一位妖王的亲卫……”
……
三日后。
秦桑和四妖悄然离开竹林,进入莲渡大泽。
莲渡大泽无边无际,浩浩水波,犹如汪洋大海。
不过,大泽之中的山峦岛屿远比海里常见,时不时能够遇到丛林、沼泽,唯独一点是不变的,这里潮湿闷热,越往深处,雾气越浓重。
他们深入不远,眼前就已是白茫茫一片。
行进之时,秦桑留意四妖之间的闲谈,言语之中偶尔会透露出莲渡大泽的一些传说和秘闻,是从外界打探不到的。
途中,秦桑经常发现妖修的踪迹,这里的局势果然错综复杂。
墨砚飞的不是直线,时而绕行,偶尔会指点几句,秦桑才知哪里可以通行,哪里最好避开。
除此之外,莲渡大泽不乏令众妖闻风丧胆的凶地、禁地,秦桑都一一谨记在心。
连续飞了月余。
墨砚带着他们落到一座荒岛上。
推算了一番,墨砚轻舒一口气道:“就是这里,二弟……”
无弦点点头,冲秦桑他们一拱手,独自离去。
秦桑他们继续飞了一段时间,来到一处沼泽上空,墨砚回身道:“我独自前去拜访,你们找个机会混进去。”
临行前,墨砚交给他们三个黑色的玉瓶。
墨砚走后,秦桑他们绕着沼泽的边缘飞了一会儿,赤练轻声道:“来了。”
不多时,沼泽深处的灰雾中飞出一队妖兵。
它们个个体型壮硕,身着黑甲,长着鳄鱼的头和尾巴,原来是一群鳄妖。
这队妖兵从他们面前飞过,毫无察觉。
秦桑他们跟在后面,各自选定一个目标,心中动念,同时打开玉瓶。
‘啪!’
玉瓶中飞出一团墨。
墨水好似活物,在秦桑面前蠕动不定,然后展开,化为一层黑色的膜衣,贴在秦桑身上。
下一刻,秦桑形象大变,变成一头鳄妖。
这种伪装几乎毫无破绽。
接着,队伍最后的三头鳄妖悄悄被掉包,秦桑他们混入其中,大摇大摆和这群妖兵一起巡视沼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