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长城的暮色如凝血,张小纯坐在龙鱼湖畔,盯着水中三条半透明的鱼影出神。鳞片上的月光纹路明明灭灭,让他想起东海城老宅的池塘——那里的锦鲤从不会在瞳孔里映出魂火的颜色。指尖划过水面,冰层下突然涌出无数细小的魂虫,啃噬着他掌心的道纹,仿佛在无声控诉。
\"这是龙鱼与荒魂的共生体。\"李宏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千夫长不知何时换上了绣着剥皮图腾的锦袍,\"每条鱼的脑内都藏着一枚魂晶,是炼制'血魂丹'的关键。\"他指向湖底的骸骨,\"前任七号院主就是因为私藏龙鱼,被活生生剥皮抽筋。\"
张小纯猛地缩回手,这才注意到湖底的骸骨都保持着抓取的姿势,指缝里还残留着半片鱼鳞。远处传来工甲阁特有的轰鸣,那是炼器师在分解荒民骨血的声音。他摸了摸新领到的人皮战甲,甲片接缝处的魂骨钉正渗出暗红液体,与湖水中的魂虫遥相呼应。
\"李千夫长,\"他忽然开口,\"军主为何让我来这里?\"
李宏明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剥皮图腾的玉简:\"工甲阁表面是炼器之地,实则......\"玉简化作飞灰,露出里面的血字,\"是剥皮军的魂器孵化场。\"
张小纯的第三目突然刺痛,他看到湖水下的魂骨阵正在缓缓转动,每一块骨头都刻着与他眉心相同的菱形印记。当他后退时,地面的血色纹路突然亮起,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欢迎来到七号院,张血奴。\"
阴测测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那个白天偷鱼的老者带着三个结丹修士跃过院墙。他们的道袍上绣着工甲阁的齿轮图腾,袖口却缠着荒民的头发——那是炼器师的特殊癖好。老者抬手抛出一张魂网,网面上的荒民面孔都在狰狞大笑。
\"老东西!\"张小纯的寒门剑意爆发,湖面瞬间冰封。魂网触碰到冰层的刹那,那些荒民面孔发出刺耳的尖啸,竟化作黑色的魂火反噬老者。他这才惊觉,昨夜战场残留的逆河宗道纹,竟已融入了他的每一道术法。
\"你敢伤我?!\"老者的法器化作骨鞭,鞭身上的魂虫如雨点般袭来,\"工甲阁的规矩,新人要向老人进贡三条龙鱼!你敢坏了规矩,军主也保不住你!\"
张小纯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不死长生功运转下,伤口迅速愈合。他想起张麟的征召令,想起那些被剥皮的荒民面孔,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邪火。当骨鞭即将触及面门时,他不退反进,血色道纹与冰凌道纹在体表凝成鳞甲,硬生生抓住了骨鞭。
\"规矩?\"他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狠厉,\"从今天起,这里的规矩,姓张!\"
斩仙飞刀出鞘的瞬间,金纹鲤化作实质,一口吞掉了老者的魂虫。当刀刃抵住对方咽喉时,张小纯看到老者瞳孔里倒映的自己——眉心的菱形印记正在发出妖异的红光,宛如地狱来的修罗。
\"饶......饶命!\"老者颤抖着跪下,\"地字八号院愿奉您为尊!\"
就在此时,天空传来破风之声。张小纯抬头,看到张麟的黑袍如乌云压顶,身后跟着的两位元婴老者,其中一人腰间悬挂的,正是神算子的算筹手环。
\"不错。\"张麟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落在张小纯抵在老者咽喉的刀刃上,\"工甲阁太久没见过血了。\"他抬手一挥,老者的魂网突然爆成血雾,\"林涛、王越,以后他归你们管。\"
被称作林涛的元婴老者上前,张小纯这才看清他脸上的剥皮道纹——那是用荒民少女的面皮缝合而成。\"张血奴,\"老者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军主让你负责炼制'血魂丹',原料嘛......\"他指向湖底的骸骨,\"就用这些老东西的魂骨。\"
张小纯的心脏狂跳,他终于明白为何工甲阁的炼器师都带着荒民的头发——那是他们亲手剥下的\"战利品\"。当林涛递来刻着\"血奴\"二字的腰牌时,他注意到对方袖口露出的皮肤下,有一条蠕动的魂虫正在啃噬经脉。
\"记住,\"张麟转身时,湖面的冰层突然裂开,三条龙鱼跃出水面,在他掌心化作三颗魂晶,\"工甲阁不养废物。十天后,我要看到第一批血魂丹。\"
夜幕降临,张小纯独自坐在阁楼顶层。手中的魂晶泛着诱人的红光,他却想起白天老者恐惧的眼神。楼下传来侍女的脚步声,她们的道袍下隐约可见剥皮军的烙印,每个侍女的发间都插着荒民的指骨簪子。
\"公子,该沐浴了。\"为首的侍女掀开屏风,浴桶里的水泛着诡异的粉色,水面漂浮着细小的魂骨碎片。张小纯注意到她耳后有一道新鲜的刀疤,形状与剥皮军的图腾一模一样。
当指尖触碰到水面时,他突然抓住侍女的手腕。对方惊呼一声,袖中掉出一枚刻着\"逃\"字的玉简。玉简裂开的瞬间,他看到里面只有一行血字:\"工甲阁的血魂丹,主料是活人魂火。\"
侍女惊恐地跪下,露出后颈的菱形印记——与他的印记完全相同。张小纯猛地后退,后腰抵在窗边,看到远处的星空塔正在滴血,每一滴血都化作流星,坠入工甲阁的某个角落。
原来,这里不是炼器之地,而是一座巨大的活祭场。每一个被征召的修士,最终都会成为血魂丹的原料,用自己的魂火,为剥皮军炼制屠杀荒民的武器。
他握紧斩仙飞刀,刀刃上的金纹鲤此刻看起来像极了剥皮旗上的荒民图腾。或许,从接过征召令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这场血色盛宴的一部分。但至少,他可以选择,让谁成为刀下魂。湖畔传来龙鱼的跃水声,张小纯望向夜空,那里有一颗星辰正在急速黯淡。他摸出藏在衣领的骨笛,笛身上的算筹拼成新的字样:\"血奴非奴,是为魂主。\"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在这血色工甲阁,在这剥皮军的心脏地带,他,张小纯,终将让那些把他视为蝼蚁的人明白——即便是血奴,也能啃碎他们的骨头,饮下他们的魂血。
夜风裹着魂火的焦糊味吹来,他起身走向浴桶,血色道纹在体表悄然凝聚。不管前方等待的是炼魂炉还是万人坑,他都要活下去——为了东海城,为了神算子,为了那个被剥皮军刻在骨子里的菱形印记。
因为他始终相信,总有一天,这枚印记会成为照亮黑暗的星辰,而不是刻在死人骨上的耻辱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