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家里的赵显珍并不知道，天天嘴上喊着要上班去，总说家里这些破事耽误他上班的许建设，此刻为了外人，主动请了假。
此时，她把许志敏那屋子的窗帘拉开，阳光大片地洒进来，整个屋里亮亮堂堂的。
“志敏，你看岚岚，这小手小脚多有劲。”
“乖乖巧巧的，晚上也不怎么闹人，只有饿了才会小声哭，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妈妈了。”
“瞧着样子就漂亮，看的人心里欢喜。”
赵显珍抱着外孙女，摸着她的小手。小婴儿的手很软，指甲也小小的，赵显珍依稀想起上辈子她睡在破旧的小被子里，差点被失去儿子而发疯的程母摔在地上的样子。
如果不是有好心人告诉她，让她去看看这孩子，说不定这孩子都活不到长大。
可自己上辈子也没照顾好这孩子，怕许志聪一家子对自己不满，最多也就是私底下接济她，偶尔去看她一眼。
幸好，那死老太婆在被公安同志教训了好几次后，终于不敢下死手了。
赵显珍贴着岚岚的脸，“我们岚岚，一定要平安健康的长大。”
稀罕够了孩子，她把岚岚放进摇篮里，“志敏，妈想找个地方赚点钱。”
许志敏懵了，“妈，你要赚钱？”
赵显珍点点头，“对，妈要赚钱。你爸那人，每个月给我那么点钱，还要我按他的意思做事。手心朝上，我还要听他的话，受他的气，甚至还要担心他下个月还给不给我，这种日子，我不想过了。
妈之前就跟你说了，以后妈养你和岚岚。你爸那人是老思想，谁知道后面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如果那时候我自己能赚钱了，大不了咱们娘仨出去住，再也不受他们的气。”
赵显珍已经想到了很远，她对许建设的信任已经崩塌了，就这么狗东西真的不值得自己再伺候他。
想到上辈子那么多年的夫妻情义，可那畜生一辈子就被给过自己多少钱。
就那点钱，就要自己为他们家生儿育女，当丫鬟长工一样伺候一家老小，赵显珍越想越觉得不值得。
哪怕是巷尾那个懒婆娘出去给某些人家里打扫一下或是做个饭，都比许建设给的钱多。
她这么勤快的人，怎么着也比她强一点。
许志敏看着突然生起气来的母亲，轻声道：“妈，你一辈子都没出去赚过钱，真的可以吗？你打算做什么？要不然还是我去吧。等我坐完月子，我就出去赚钱，你说得对，咱们还是要自己手里有钱才行。”
赵显珍：“你先养好身子，你瞧瞧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赚钱的事，妈会看着办的。大不了，我也先去给人做一下打扫工作，或是做个饭，总归是有办法的。
这个月，妈先拿你爸的钱照顾你，顺便跟人打听一下，谁家需要雇人的，我就去试试。”
许志敏低着头，又是愧疚又带着隐隐的恨意。她不知道为什么妈突然这样了，在昨天之前，她是一直恨着家里所有人的。
她一直觉得要不是他们把自己“卖”给了程家，她和岚岚就不会过得这么苦。
而从昨天开始的梦，更是让她的恨意更上了一层，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她所有的苦难来源都是因为父母为了大哥把她嫁给了程大伟。
可母亲这两天对她实在太好了，说的话做的事，无一不是在为她和岚岚考虑，甚至为她们顶撞了爸，连孙子都不看在眼里了。
她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认为自己都被她害成这样了还不如一直坏下去，自己也好一直恨她。可另一方面，她觉得如果母亲能够一直站在自己这边，她就好像重新有了勇气面对一切。
昨天她抱着赵显珍说着自己的害怕，就是因为看到她眼底对自己的心疼，那时候她心里想着，原来被母亲满心满眼地疼着是这种感觉。
她望着赵显珍，对方正嘀嘀咕咕说着未来的打算，甚至连她照顾孩子会不会太累都考虑进去了。
如果......如果母亲以后都能这样，许志敏咬着唇，她愿意把以前对她的恨全都转移到爸和大哥头上，她愿意相信当初嫁人这件事，不是母亲的主意，她也是被爸和大哥逼迫的。
许志敏不想因为恨意，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来自母亲的爱。
“妈，爸和大哥，很坏对吗？”她试探性地问出了这个话。
赵显珍愣了一下，想都不用想就是她的破口大骂，她把许家的祖宗都骂进去了，一口气不停连句重复的都没有。
最后，她总结道：“你大哥就是你爸的种，你爸那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后，她还补充道：“你不是你爸的种，你像妈。”
许志敏发自内心笑了起来，“是，我像妈。”
程大伟在屋外缩了缩脖子，他就知道这老太婆疯了，哪有人这么骂自己婆家的祖宗十八代？
他得跑啊，他还以为住在这里能享福呢，结果昨天差点被杀了不说，还被扔了一堆活。
事实上，赵显珍从昨天到现在，只交给他洗小孩尿布这一个任务，总不能来家里白吃白住吧。
可这对于从小被程母捧在手心的程大伟来说，相当于他把程家的所有活都干了，他被这疯婆子虐待了。
更何况，就算小孩再干净，就算其中一个小孩是他亲生女儿，他也觉得这个沾了屎尿的尿布，恶心得要命。
可他洗不干净，就会被这疯婆子骂，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许家的长工一样苦。
他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干活的。
他想撂挑子不干，可他不敢。
黄秋雁又在喊了，“妈，你孙子又拉了。”
赵显珍黑着脸出来，看到程大伟一脸呆滞的模样，骂道：“看什么，就交给你这一个任务，耳朵就跟塞鸡毛了一样。
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会，要你有什么用。早上还骂骂咧咧说不喝稀饭，结果剩下一大锅全是你包圆的，现在让你干点活，你都不乐意？”
程大伟窝囊的小声反驳，“我也不想吃你家饭，有本事你让我回家！”
赵显珍叉着腰大骂：“有本事你跟志敏离婚！”
程大伟才不要，虽然他从小被程母和两个姑姑宠坏了，可他不是真的傻。
以前，他拿着姑姑的补贴，母亲拿着父亲的赔偿金，自己也因为父亲的关系进厂有份安稳工作，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可近一年，他家的家底都快被掏空了啊。
他要是现在跟许志敏离婚了，根本没钱娶别的女人，就算他们把彩礼还了，他也只会拿着钱还债，绝对不会跟她离婚的。
这个债，他妈还不知道呢。
想到这个，陈大伟的手又痒了，他好久没跟他几个兄弟一起玩了，万一翻盘了，他的外债还完不说，以后他手头就宽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