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的话是什么意思?
叶零榆面上不动声色,“临行前,父亲曾说过要亲自为落葵院另选下人,不想竟是直接从府外引了新人来。”
她感激一笑,“父亲大人有心了。”
叶零榆领着两个新丫鬟进门,刚走没两步便佯装内急,借口支开初夏,再带了沧月去僻静处。
“你……”
“主子命我随身侍候,今后奴婢便是三小姐的贴身婢女。”沧月仍旧低眉顺眼,一副丫鬟的卑微之姿,言语间却自有一股清冷傲气,举止更是果敢利落,“青玉谋杀准皇后,洛氏责无旁贷,已经被夺掌家权,幽禁待罪。”
“知道小姐今日回府,洛氏趁机溜出禁堂,此时正在落葵院负荆请罪,以母跪女。”
叶零榆面色一变。
以母跪女,这是要逼死她!
只要她踏入落葵院,不管愿不愿意,都要被动承受洛氏这一跪,顷刻间便被置于不仁不孝之地。
到时候,有理也要错三分。
情势紧张,进退两难。
叶零榆终于明白裴云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她令牌了。
“沧月,你入府这几日,可知道洛氏如何处理未了的‘夜宴盗贼案’?那晚夜闯西厢房的刺客可找到了?”
“两案并查,洛氏已经准备好了替罪羊。”沧月附耳过来低语一番,内容详尽,可见这些日子没少做功课。
不愧是裴陵游的影卫,心思缜密,行事周到。
自己想知道的情报,她都了如指掌。
“她要甩锅给柳氏?”叶零榆惊讶却不意外,毕竟洛氏表面善良大度,实则对宠妾柳氏颇为忌惮。
这两人多年来屡屡交锋,各有胜负,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洛氏凭借儿女双全的风光一直稳坐主母之位,一句‘尊卑有别’就能压过妾室一头。
不过,柳氏身负叶泽远的宠爱,前两年诞下一名幼子,又多了一个压制洛氏的筹码。
有了儿子,柳氏不免生出更大的野心,近年来两人的明争暗斗愈发激烈,只是上头还有叶泽远压着,每每都大事化小。
但是,若柳氏背负了算计准皇后的恶名,只怕再得宠也无济于事,只能任由洛氏拿捏。
好一招‘一石二鸟’!
沧月点点头:“洛氏已经制造了证据,只等小姐回来跟她‘母女同心’,一致对外拉下柳氏母女。”
“好一个母女同心!”叶零榆冷笑一声,让沧月附耳过来,“我要入宫一趟,你去帮我传个话……”
澄县刺杀不成,如今洛氏竟还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妄图榨干她的利用价值来对付柳氏……
这一次,她要洛氏自食恶果!
……
皇宫,紫宸殿。
“臣女拜见陛下。”叶零榆双手举过令牌,低着头神色平静,“多谢陛下为臣女解围,该物归原主了!”
“阿榆此言何意?”
九重鲛绡帐无风自动,裴云峥一袭明黄龙袍负手窗前,衣摆上金线暗绣的螭兽在烛火中忽隐忽现。
“你是未来皇后,朕赠你令牌,只为你日后方便入宫……何来解围一说?”
伪善装傻,向来是他的惯用把戏。
叶零榆也不揭穿,乖巧地收下令牌。
先道谢,再陈情。
“以母跪女?”帝王眼尾斜飞入鬓,烛光在睫羽下投出淡淡的暗影,“将军夫人端庄贤良,今日怎的如此糊涂?青玉刺杀案尚未水落石出,她贸然行此举岂非陷阿榆不仁不孝之地?”
叶零榆愁道:“陛下见谅,臣女不敢擅见母亲,以防悖逆孝道,故而只能入宫叨扰了。”
“你我即将成为夫妻,何谈叨扰?”裴云峥忽然倾身将人扶起来,浓郁的龙涎香拂过她颈侧,“此去澄县,阿榆似乎同朕生分了不少。”
那晚当面直言爱慕之情的叶零榆,待他可不像现在这样委婉疏离。
看来,澄县之行发生了不少故事……
腰身一紧,令人反感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叶零榆下意识要把人推开:“陛下……”
然而,裴云峥不动声色的攥紧了少女细腰,待她起身也不曾松开,眼神莫名锐利:“阿榆讨厌朕?”
察觉到他的试探,叶零榆身子一僵。
她之前故意说喜欢渣男,是为了引他主动退婚,没想到却为今日买下了祸根——裴云峥故作暧昧,自然不是突然转性看上她,只怕是要试探她在澄县之后的态度。
当然,他真正的目的:怕是要通过自己的表现来打探太上皇的态度……
想到这里,叶零榆暗中放松自己,面上绽开梨涡浅笑:“母亲总说我乡野出身,言行失矩,只怕会冒犯天颜……阿榆心里喜欢和您亲近些,只是怕陛下嫌弃。”
说完,她就要主动往男子怀里贴,满面娇羞。
“!!”裴云峥下意识钳住她手腕,拇指重重碾过她手背上还没完全抹去的烧伤疤痕。
她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到底是乡野出身,不管将军府教多少礼仪规矩,也盖不住她骨子里的粗俗下流……
叶零榆趁机呼痛:“陛下?”
“澄县一行,阿榆吃了不少苦。”帝王顺势松开她的腰身,不动声色地退离两步,“这烧伤是客栈刺杀留下的吧!幸亏皇兄及时派人出手,否则……”
他捏了捏眉,看着很愧疚,“都是沈京墨和铁甲卫办事不力!皇兄罚的对,朕已经将他们全部革职查办,还命沈京墨两日内查明青玉刺杀案的主谋,为你讨回公道。”
叶零榆感恩道谢,只当没察觉他的嫌恶和疏离,心头却冷笑:好个又当又立的虚伪渣男!
“朕都听沈京墨说了,皇兄遇刺,多亏你献计抓人,才能擒获一众杀手,查明第戎人的阴谋。”
裴云峥赞许的看过来,“从前只知道阿榆温婉乖巧,却不知你还有这样的奇思妙计。”
“……陛下谬赞了。”叶零榆一脸为难,眉眼间局促不减,“其实,太上皇至今还怀疑我跟刺客之间有什么关系,毕竟刺杀来得太巧……”
她将敷衍沈京墨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满脸惊慌失措委屈。
“上皇怎么怀疑我都没关系,只是我如今的身份……只怕连累了陛下。”
这是他最关心的话题!
男人眼神微暗,“阿榆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