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一层薄纱,轻柔却又压抑地漫过祠堂那破败的残垣。苏怀青孤身一人,神色凝重地站在西墙之下,她的指尖缓缓抚过西墙剥落的灰浆。昨夜火把熏烤过的墙面,此刻在晨雾的笼罩下,隐隐浮现出暗红的纹路。凑近细看,原来是青砖缝隙间阴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汉咒文,那些咒文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爬满了整面墙壁,透着一股神秘而诡异的气息。
苏怀青心中一动,她俯身舀起一捧井水,轻轻地抹在砖面上。就在水渍触碰到咒文的刹那,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符文像是被激活了一般,竟缓缓渗出黑血,黑血顺着砖面流淌,逐渐在墙皮上汇成一行小字:“丁酉年七月初七,慕礼携玉娘谒祖祠,孕七月,胎动见血。” 看到这行字,苏怀青的心跳陡然加快,她越发觉得丁酉年七月初七这一天,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这时,井台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阴森的铁链拖曳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苏怀青猛地转身望去,只见无头女尸静静地跪在井边,那模样让人毛骨悚然。女尸断颈处塞着的青铜铃铛嗡嗡震颤,仿佛在发出某种神秘的信号。随着铃铛的震动,铃舌甩出血珠,血珠溅落在地面上,逐渐凝成一个八卦阵图。苏怀青定睛一看,坎位正对着西墙阴刻的 “丁酉年” 字样,这诡异的巧合让她不寒而栗。
“二小姐…… 看寅时的香灰……” 守祠人的呓语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在虚空中幽幽回荡。苏怀青心中一惊,她立刻想起守祠人生前曾对她说过的这句话。她顾不上许多,急忙扑向供桌。炉灰上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赫然印着三对倒悬的婴儿足印,足尖朝东,正对着祠堂横梁。
苏怀青的目光顺着足尖的方向望向横梁,只见横梁上积灰簌簌落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显现。她找来梯子,小心翼翼地攀上房梁。在霉烂的帷幔后,藏着一幅彩绘。那彩绘的颜料似乎混着骨灰,在烛光的映照下泛出幽幽磷光,更添了几分阴森的氛围。
彩绘描绘的是光绪二十三年的喜堂场景:玉娘身着凤冠霞帔,端庄地站在喜堂之中,腹部微微隆起,看得出已有身孕。然而,苏慕礼却手持银簪,狠狠地刺向她的小腹。刹那间,血溅喜帕,胎儿竟化作青铜铃铛滚落一地。产婆急忙抱起啼哭的婴儿,婴儿腕间的银锁闪过 “念玉” 二字,随后却被无情地塞入棺中。这一幕让苏怀青震惊不已,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竟发生了如此可怕的事情。
彩绘边缘阴刻着一行密语:“兄代弟娶,李代桃僵,双生换命,阵眼归阳。” 看到这十六个字,苏怀青心中涌起无数疑问,她越发觉得自己深陷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这个阴谋似乎与她的身世息息相关。
苏怀青紧紧攥着手中的桃木人偶,心中五味杂陈。就在这时,梁木突然发出 “咔嚓” 一声巨响,仿佛不堪重负。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随着断裂的梁木一起跌落在地。怀中的族谱残页飘出,恰好落在一滩血迹上。神奇的是,光绪二十三年的记录遇血显影:“戊戌年腊月廿三,沉玉娘于西南井,以念玉为引,启往生铃阵。” 看到这些记录,苏怀青终于明白,这一切的背后,隐藏着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
子夜的更锣沉闷地响过三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井水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缓缓漫过祠堂门槛。槐树根须从地缝中钻了出来,如同一条条粗壮的蟒蛇,缠住苏怀青的脚踝,将她拖向井口。苏怀青拼命挣扎,她反手拔出银簪,用尽全身力气刺入根须。随着银簪的刺入,黑血喷溅而出。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根须竟瞬间化作人臂,溃烂的皮肤下嵌着青铜铃铛,铃舌是一截脐带,末端连着她心口的胎记。
“怀青…… 你本是我的阵眼……” 玉娘的幻影从井底缓缓浮出,她的水袖如两条灵动的蛇,迅速缠住苏怀青的脖颈。苏怀青只觉得呼吸困难,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千钧一发之际,桃木人偶突然自燃起来,熊熊燃烧的火舌舔上玉娘的袖口。伴随着一阵焦臭,井壁阴刻的梵汉咒文逐一亮起,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交织在一起,将玉娘的幻影绞成血雾,消散在空中。
血雾散尽,井底缓缓浮出一个方形青铜匣。匣面刻着连体婴骸的图案,阳鱼眼嵌着 “怀青”,阴鱼眼镶着 “念玉”。苏怀青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撬开铜匣。匣内躺着半块玉佩,阴阳鱼纹裂成两半,断面刻着苏慕礼的绝笔:“父子同谋,偷天换日,双生祭启,往生门开。” 看到这些字,苏怀青心中一震,她终于确定,这一切都是苏慕礼父子的阴谋。
五更梆子敲响时,清脆的梆子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苏怀青疲惫不堪,瘫坐在井台边。此时,七星主铃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从她的脊椎中剥离出来,在空中飞速旋转,拼出颠倒的奎宿星图。青光从星图中倾泻而出,映亮了祠堂楹联下的暗格。苏怀青伸手探入暗格,摸到一卷泛黄的《往生账》。
她翻开《往生账》,上面的记录让她触目惊心:甲子年五月初五,购童男童女发丝各七两,为苏念玉续命。备注:申时三刻,双生子现,铃阵必启。账末黏着一绺胎发,发梢缀着银锁片。苏怀青颤抖着扯断颈间的长命锁,两枚锁片严丝合扣,锁芯弹开,掉出一张戏票。戏票的日期是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初七,座次栏印着 “玉娘”,但票根处却粘着苏念玉的生辰八字,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困惑。
晨曦终于刺破残雾,洒下一缕曙光。铜镜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忽地映出异象。苏怀青望向铜镜,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面容正缓缓溃烂,皮下逐渐浮出玉娘的五官。镜中伸出苍白的手臂,指尖蘸着血在镜面写下:“甲子年五月初五,申时三刻,你替我去死。” 这一幕让她惊恐万分,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就在这时,井水咕咚咕咚地冒出血泡,水面浮起半幅戏服。袖口金线绣着《牡丹亭》的末句,针脚间粘着一张簇新的戏票:“甲子年五月初五,座次苏怀青,戏目《双生祭》。” 看到这张戏票,苏怀青心中充满了绝望。
祠堂横梁轰然倒塌,烟尘弥漫。在烟尘之中,现出少年守祠人的剪影。他提着滴血的红灯笼,戏袍下摆金线绣着谶言:“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 ——” 这谶言仿佛是对她命运的宣判,让她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恐惧,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