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越收越紧,皮肤下的《永生契》开始发烫,书页在皮下翻动。女童蹲在我面前,她的右眼已经完全变成了祖父的灰褐色瞳孔,左眼的算珠则在飞速旋转:\"记起来了吗?你只是件容器...\"她的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像孩童时而像老者。
就在窒息前的刹那,一块染血的镜片突然发出幽光。苏白薇的残影从中浮现,她手中握着的半截桃木剑上,暗红的血迹组成一个卦象——正是当年悬崖边新娘握着的那把,剑柄上缠着的红绸已经褪色,但还能看清\"癸亥年制\"的金线绣字。
女童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她的算珠眼睛开始流血,黑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我趁机抓起染血的镜片,照向自己的脸——镜中浮现的竟是苏白薇的面容!她嘴唇开合,无声地说出三个字:\"毁掉它\",眼角滑下一滴血泪。
我发疯般砸碎所有镜片,每一块碎片里都映出不同时期的苏白薇。她们同时伸出苍白的手,穿透镜面抓住缠在我颈间的契约锁链。女童疯狂扑来,她的身体开始融化,皮肤如同蜡油般滴落,露出里面由青铜算珠组成的骨架,每一颗珠子上都刻着\"利息\"二字。
《永生契》突然从我的皮肤下浮出,书页自动快速翻动。当停在最后一页时,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民国十二年的悬崖边,真正的陈青梧抱着刚出生的我,而祖父手中拿着的,是一把青铜算盘刀——刀身上的算珠,分明是用婴儿指骨打磨而成。
照片背面的字迹已经褪色,但仍能辨认:\"以假婴换真孙,养至甲子年取魂\"。女童彻底融化成一滩算珠,每颗珠子里都传出祖父沙哑的声音:\"你本就是我造的傀儡...\"那些算珠在地上跳动,排列成\"容器\"二字。
苏白薇的残魂从最后一块镜片中走出,她心口的黑洞里飘出一张泛黄的当票,上面的字迹娟秀却透着决绝:\"典当物:苏白薇十世记忆,赎:陈青梧一线生机\"。署名日期正是今夜子时,按着的血手印还在微微发亮。
《永生契》突然自燃,青色的火焰中浮现一把三寸长的青铜钥匙,钥匙齿是一个微型的命盘图案。三生石轰然炸裂,露出里面隐藏的暗格——九口巴掌大的微型悬棺排列成北斗七星阵,每口棺里都躺着一个穿杏色肚兜的女童,她们的心口都插着半截桃木剑。
远处传来货郎熟悉的摇铃声,他担子里的第八口棺材正在剧烈震动,棺盖上用血新画了一道符咒。怀表彻底碎裂,表盘玻璃上浮现最后一行字:\"钥匙开棺日,真相大白时\",每个字都在渗血。
而我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正在生长的算珠,它顶破皮肤钻出来的瞬间,我看到了珠子上刻着的两个字:\"苏白\"......
青铜钥匙插入第八口悬棺锁孔的瞬间,棺盖上用鲜血绘制的符咒突然燃起幽绿色的火焰。火舌舔舐着棺木,却诡异地没有烧焦任何木质,反而让那些暗红色的符文更加鲜艳刺目。棺内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像是无数指甲在抓挠木板,其间夹杂着婴儿尖利的啼哭与老人沉重的叹息。钥匙齿上的微型命盘开始飞速旋转,每转动一圈,就有一颗算珠从我掌心血肉中剥离,带着血丝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当最后一颗珠子落地时,棺盖缓缓滑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里面蜷缩着个穿红肚兜的女童,她青紫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眼球大小的青铜算珠,正是苏白薇那颗嵌着命盘的左眼,珠子表面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终于来了。\"女童开口竟是苏白薇的声线,但右眼却流下两行血泪——那分明是祖父哭丧时的表情。她粗暴地扯开肚兜,露出心口处刻着的微型契约,那些文字像是用烧红的铁钎烙上去的:\"收当物:陈青梧真身,当期:永世\",字迹边缘的皮肉已经溃烂发黑,渗出腥臭的脓血。
女童突然如野兽般四肢着地扑向我心口,《永生契》自动翻开至中间页,书页翻动时带起一阵阴风。书页间夹着的,是张泛黄的婴儿皮肤——上面用朱砂刺着真正的生辰八字,与我记忆中的日期相差整整一个甲子。皮肉分离的剧痛中,被封印的记忆如洪水决堤,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我确实是陈家血脉,但在出生第七日就被方士陈调换魂魄。现在的\"我\",是用苏白薇的一魄和九幽算珠拼凑的傀儡容器。而真正的陈青梧魂魄,一直被封印在...
女童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青黑色的指甲如刀般刺入我右眼眶。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她挖出一颗沾着血肉的青铜珠,珠子表面还连着几根神经纤维:\"在这里。\"珠子上刻着\"陈青梧\"三个蝇头小字,此刻正在渗出粘稠的黑血,那血液落地后竟长出细小的白色菌丝,菌丝顶端开着米粒大小的红花。
当青铜珠被按进女童眉心时,整个七星岗开始剧烈震动,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其余七口悬棺同时发出\"咔嗒\"声响,棺盖自动开启,带起一阵腐朽的尘埃。每个女童都捧着一块晶莹的灵魂碎片——我的记忆、情感、痛觉,甚至对死亡的恐惧,全被分割典当在这些棺木里。她们齐声吟唱起诡异的歌谣:\"一魂归位,七情赎回...\",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如婴孩啼哭,时而似老妪哀叹,在废墟上空回荡。
《永生契》突然从地面飞起,书页在空中无风自动,每一页都在燃烧,青色的火焰中飘出细小的灰烬。这些灰烬在空中组成新的契约文字:\"今赎回陈青梧魂魄,质押物:苏白薇轮回权\"。而署名处,赫然是我当年在悬崖边,亲手为新娘盖头上按下的血手印——指纹间缠绕的红线还在微微发亮,像是活物般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