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刚落下,那声音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祠堂四角的红烛便毫无征兆地突然窜起三尺高的青焰。火苗摇曳,映得整个祠堂光影闪烁,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苏怀青被反绑在太师椅上,沉重的凤冠霞帔压得她脖颈生疼,唇间涂抹的朱砂散发着一股腥甜如血的味道,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供桌上的铜镜在青焰的映照下,映出她身后奇异的景象 —— 少年守祠人面容冷峻,手持银锁片,正将一纸泛黄的婚书缓缓投入火盆。火舌舔舐着婚书,那跳跃的火焰中,渐渐浮出玉娘的面容。玉娘的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神色哀怨,仿佛有满腹的冤屈想要诉说。
“吉时到 ——” 一个沙哑的喝唱声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声音在祠堂内回荡,让人毛骨悚然。与此同时,井口方向传来一阵阴森的锁链拖曳声,“哗啦哗啦”,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被拖动。紧接着,八名纸人抬着一顶猩红的轿子,轻飘飘地飘入院落。那轿子看起来十分诡异,轿帘无风自掀,露出内里裹着槐枝的牌位,牌位上写着 “先妣苏门玉娘之灵位”。牌位下的蒲团上,摆着一对缠丝银镯,镯内刻着 “慕礼赠”,可镯身却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像是被利器反复刮擦过,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苏怀青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和恐惧,她拼命挣扎着,用力踢翻了火盆。火盆倒地,灰烬四溅,从中飞出成群的血蝶。血蝶的翅翼扑簌着,抖落出一片片鳞粉。那些鳞粉沾上苏怀青皮肤的刹那,她眼前突然炸开幻象:玉娘被粗暴地按在喜床上,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产婆手持银簪,狠狠地刺入她隆起的腹部,胎儿的啼哭和青铜铃的响声交织在一起,震得梁间的红绸簌簌飘落。这一幕让苏怀青心痛不已,她越发觉得自己与这背后的阴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二小姐,这银镯你得戴上。” 少年守祠人如同鬼魅一般,突然现身在苏怀青身后。他伸出冰凉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手腕,那触感让苏怀青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银镯触及皮肤的瞬间,苏怀青只觉喉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忍不住呕出一口黑血。令人惊讶的是,黑血中竟混着几粒珍珠,仔细一看,正是凤冠上脱落的微雕珍珠,内刻场景竟是苏慕礼将襁褓递给产婆的画面。看到这一幕,苏怀青心中一惊,她似乎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井水像是被什么激怒了一般,骤然沸腾起来,水花四溅。水面上,缓缓浮出半截襁褓残布。苏怀青挣扎着扯过布角,符咒血字遇湿后迅速显形:“戊戌年腊月廿三,活胎换死胎,以纯阴命为引,替身承怨。” 看到这些字,苏怀青瞪大了眼睛,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布面黏着的胎发像是活物一般,忽地蠕动起来,迅速钻入她腕间的血脉,皮下凸起蚯蚓般的青纹,让她感到一阵刺痛。
铜镜像是承受不住这股神秘的力量,“咔嚓” 一声裂开。玉娘的幻影从裂缝中缓缓探出,面容溃烂,眼神中充满了怨恨。她溃烂的指尖直直地戳向苏怀青的眉心,恶狠狠地说道:“怀青…… 你替苏家承了五十年怨气…… 今夜该还了……”
五更锣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原本静止的纸人突然暴起,它们动作僵硬,却又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将苏怀青架上了红轿。轿帘垂落的刹那,轿内的温度骤降,苏怀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玉娘的牌位开始渗出黑血,黑血在棺盖上缓缓汇成八卦阵图,阵眼处正摆着那对缠丝银镯。
轿身开始颠簸,苏怀青在轿内摸索着,突然摸到棺底的暗格。她打开暗格,里面藏着半块玉佩,阴阳鱼纹的裂口处刻着 “念玉”,与她怀中的残玉严丝合扣。这一发现让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命运与苏念玉紧密相连。
轿外,突然传来送葬的唢呐声,声音哀怨凄凉。透过轿帘的缝隙,苏怀青窥见另一列白衣队伍。棺椁上钉着苏慕礼的牌位,抬棺的纸人脖颈皆系着红绳,绳结处缀着青铜铃铛。红白两队人马在院子里轰然相撞,就在这刹那,地底突然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一把抓住轿子,将它拽向井口。
“砰!” 随着一声巨响,轿身坠入井底,冰冷的井水瞬间灌入苏怀青的鼻腔,呛得她几乎窒息。她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时,她发现井壁青砖剥落处,露出了纵横交错的青铜铃阵。阵眼处,铁链锁着一具女尸,女尸面敷血妆,七窍塞满了铃舌,腕间的银锁片刻着 “怀青”。
女尸像是被什么唤醒了一般,猛然睁眼,溃烂的唇间竟吐出苏慕礼的嗓音:“你以为自己是玉娘的血脉?不过是个替死鬼!” 话音刚落,锁链应声崩断,女尸的胸腔裂开,里面藏着半卷族谱。苏怀青凑近一看,上面记载着:“光绪二十三年,产婆调换死胎,真胎藏于戏班,替身婴刻‘怀青’之名沉井……” 看到这些文字,苏怀青只觉天旋地转,原来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只是一个替身。
苏怀青的心口胎记骤然灼痛起来,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紧接着,七星主铃自她的脊椎剥离,在空中飞速旋转,拼出倒悬的奎宿星图。青光从星图中倾泻而出,映亮了井底的铭文:“双生子现,替身承怨。怀青为阴,念玉为阳,阴阳相替,轮回不休。”
玉娘的幻影从铃阵中缓缓浮出,水袖如两条灵动的蛇,缠住苏怀青的脖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却又透着无尽的哀怨:“我的儿…… 你既是替身…… 便该替我入这往生阵……”
晨雾如轻纱般漫过井口,给这阴森的地方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苏怀青在女尸手中摸到一张戏票,票面被血渍浸透,座次栏的 “苏怀青” 三字正缓缓褪色,转而浮现 “苏念玉” 的朱砂批命。井水的倒影中,少年守祠人缓缓撕下面皮,露出与苏慕礼一模一样的脸。他手中的红灯笼映亮了祠堂楹联,上面写着:“绛唇点孽债,替身祭轮回。”
远处荒径传来阵阵马蹄声,阴兵队列再次逼近。轿中的玉娘牌位突然裂开,掉出半截银簪。簪头庆云社徽记下,刻着一行新谶:“甲子年五月初五,替身成,九泉开。” 这谶语仿佛是对苏怀青命运的宣判,让她感到无比的绝望和恐惧,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