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纹身突然凸起,血肉分离的剧痛中,三寸长的青铜钥匙破皮而出。钥匙插入门锁的瞬间,整扇巨门突然变成蠕动的血肉组织,门板浮现出张阎扭曲的脸:\"用我的眼睛看真相!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右眼黑洞的吸力骤然增强,眼前的场景覆上青铜色滤镜。巨门内部根本不是归墟,而是无数个重叠的当铺空间——每个柜台后都坐着正在签契约的\"我\"。秦代的我将匕首刺入发妻心脏;唐代的我用朱砂笔修改族谱;民国的我正把算珠塞进婴儿嘴里...所有\"我\"同时转头,嘴角裂到耳根:\"欢迎回家,掌柜的。\"
\"轮回道标...\"货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的青瓷算盘正在解体,算珠落地化作血俑,\"你每毁约一次,就会多一个典当维度。现在它们要合并了。\"果然,那些空间开始像融化的蜡般彼此渗透,契约文字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组成新的条款:\"今合并历世契约,当期:永恒\"。
九个苏白薇的白发突然绷直如刃,割开正在融合的空间。明代那个的锦衣卫腰牌突然发光,上面\"镇邪使\"三个字化作金针刺向货郎。就在针尖触及鳞片的刹那,货郎的伪装彻底崩塌——他的躯干是由无数张当票缝合而成,每张票面都写着\"陈青梧\"的名字。
婴儿突然发出刺耳鸣啼,它眼眶里的命盘飞出,与我手中的钥匙在空中相撞。青铜光芒爆闪中,一杆巨大的青铜秤具现化而出。秤盘一端升起血月,另一端坠着九个苏白薇的魂魄,秤杆上刻着细密的殄文:\"量罪轻重,称爱厚薄\"。
张阎的声音从黑洞深处传来,带着九头鸟的嘶鸣:\"称量吧!要么交出掌柜权限,要么看着她们永世轮回。\"秤杆开始疯狂摇摆,九个魂魄的重量竟然压得血月那端高高翘起。我这才发现每个苏白薇的脚踝都拴着青铜锁链,链子另一端...竟连接着我的肋骨。
怀表突然自行解体,表盘化作青铜沙漏嵌入我的左眼。沙漏上层的蓝沙是忘川水,下层黑沙是契约灰烬,当第一粒沙坠落时,剧烈的时空错乱感袭来。所有苏白薇的影像开始重叠融合,最终变成穿白大褂的现代法医模样。她的解剖刀抵在我心口,刀尖挑出一段闪着金光的记忆——那是我七岁时,祖父让我对着算盘滴血的夜晚。
\"你忘了真正的契约。\"她划开我的皮肤,底下浮现出被烧毁的原始条款。那些焦黑文字突然复活,像蛆虫般扭动着重组:\"自愿承接永夜当票,典当物为...\"
浓雾突然从江面升起,遮蔽了关键内容。当雾气散尽时,我手中多了张冰凉的青铜当票。票面用会流动的血字写着:
当期:从此刻到时间尽头
典当物:所有被爱过的记忆
利息:每个黎明收取一次心痛
货郎的残躯发出狂笑,当票拼成的身体开始分解:\"这才是真正的九幽当铺!每个黎明,你都会忘记最爱之人的脸...\"他的头颅最后消散时,嘴角还保持着诡异的微笑。
远处婴儿的啼哭再次响起,江面上突然出现无数个\"我\"的身影。秦代方士、唐代判官、民国掌柜...所有时代的\"我\"都在同时签署相同的当票。更可怕的是,他们签完字后都抬头望来,右眼变成了相同的黑洞。
沙漏里的蓝沙即将流尽,左眼开始剧痛。模糊的视线中,穿嫁衣的女子弯腰抱起婴儿。在她转身的瞬间,我分明看见襁褓里伸出的...是一只长满青铜鳞片的小手。
晨光如刀,剖开江面的雾气。第一缕阳光刺入左眼时,青铜沙漏里的最后一粒蓝沙坠落。我的右眼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黑洞边缘蔓延出青铜色的血管,像寄生藤般缠绕着眼眶。
怀表在掌心震颤,表盖内侧的算珠文字已更替为:\"寅时三刻,典当完成\"。低头看向那张永夜当票,上面的血字正被无形的力量蚕食,如同被蚁群啃噬的树叶。更可怕的是,当我试图回想苏白薇的模样时,记忆像被泼了墨的宣纸——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她笑起来有没有酒窝?这些细节正以惊人的速度消逝。
江畔的薄雾中,嫁衣女子怀抱襁褓静立。婴儿的啼哭夹杂着算珠碰撞的脆响,襁褓缝隙间渗出暗红液体,在晨光中泛着金属光泽。她缓缓抬头,右眼角的青铜泪珠在半空凝固,\"叮当\"一声坠入江水。
\"第一个黎明,利息已收。\"她的声音带着戏腔的婉转,像是民国留声机里飘出的旋律,\"你忘了她最后一次叫你名字时的语气。\"
右眼的黑洞突然痉挛,记忆碎片如走马灯闪现:验尸房里她戴橡胶手套的修长手指、鬼市斗法时她瞳孔骤缩的瞬间、酆都城墙下她白发如刃的背影......可这些画面正被某种力量粗暴地擦除,就像用砂纸打磨掉油画上的颜料。
江水突然沸腾,一具缠满锁链的黑棺破水而出。棺盖上的封条墨迹未干,赫然写着:\"陈青梧,癸亥年七月十五,本息同偿\"。
黑棺开启时,腐朽的檀香味中混着血腥气。棺内没有尸体,只有一本摊开的《归墟账簿》,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张孩童手印的卖身契——那是我七岁那年,祖父用蜜饯诱我按下的。
\"你典当的从来不是阳寿。\"老算盘的声音从棺底传来,铁算珠碰撞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而是'记忆的重量'。\"
账簿自动翻到被朱砂划去的一页:\"陈氏长孙典当物:对死亡的全部恐惧,利息:每十载收取一段至亲记忆。\"下方新增的血字补充道:\"今加收:所有与'苏白薇'相关记忆,当期:永久。\"
我猛地合上账簿,那些文字却如活蛇般窜出,顺着我的手臂缠绕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