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自残来威胁我?”季泰州虽然语气不屑,可这一招对他来说却出奇的管用。
他既生气又欣慰,他的好外孙啊。
在苏恒的事情上,他只有一直不停的阻挠,顾沅甫才会一直逆反。
等到下一个“安乐悠”出现的时候,他才会在这种阻挠中和她纠缠的越来越深,才能让他在混乱中分辨不出,她到底是真是假。
他会慢慢引导他成为一个合格的没有弱点的接班人。
“能把季爷爷气成这样,这小子真有本事。”冯蓝翼说道,“他大概快三天没吃饭了。”
他们从京城出来他就一直没有好好吃饭。手术后到现在,也没吃任何东西。
钟翼踹了他一脚又瞪了他一眼,本来苏恒就担心的不行,还对她说这种话。
苏恒想哭又强忍着,“翼哥,你能不能帮我去劝劝他,我们可以先不见面,让他先养好身体行吗?”
没等冯蓝翼想办法,季泰州的随从就给他打电话了,让他去劝顾沅甫吃饭。
他偷偷在身上藏了一部手机就过去了。
顾沅甫见到冯蓝翼,表情才有了波动,“苏恒呢?我爷爷没把她怎么样吧?”
顾沅甫敢肯定,季泰州不至于真的对苏恒怎么样。人到了那个位置,其他人在他眼中就是蝼蚁一般,他根本不屑抬脚去碾。
季泰州拿捏了顾沅甫,顾沅甫也拿捏着季泰州,两个人目前无法打破这种僵持与胶着。
因为陆扬就在门内守着,冯蓝翼便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她就在你对面。”
顾沅甫一惊,立刻扭脸看向窗外。
另一头,苏恒也正在看着他,看到他转过头来,她的手急切的按在玻璃上。
只这一眼,思念瞬间爆发出来。
那十几米的距离无限缩近,此时此刻,距离无法阻挡他们的心,他们甚至能清晰的描绘出彼此的眼神。
那眼神具象化了,像一条有形的纽带,穿过玻璃,透过空气,在空中交缠。
苏恒想微笑,想用口型说一句“你好吗”,可喉咙堵着一团酸涩,只能用额头抵着玻璃,让自己离他更近一点,哪怕是一分一毫。
顾沅甫贪婪的看着对面的人,他无法动弹,只能用眼神追随着她的每一个细节。
心脏怦怦跳的厉害,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字直线上升,再快就要报警了。
冯蓝翼赶紧把他的脸掰回来,“冷静点,真闹出动静我也进不来了,你就自己在这呆着吧!”
顾沅甫垂下眼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冯蓝翼说道:“吃饭,别拿自己的身体赌气,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你不要让苏恒担心。”
顾沅甫回过头去,见苏恒把手指抵在玻璃上比划着,好像在写吃饭两个字。
他抬起左手回应,扎在手背的针管立刻回血,他却全然不知。
顾沅甫没想到有一天,他们需要通过这样艰难的方式传递思念。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人生。他能力出众,身份金贵,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追捧的对象。
没想到他的能力还是不行,还是要让苏恒受这样的委屈。
他忽然感到挫败。但紧随其后,又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斗志,他看向窗的那一边,他要为了她,走到他能达到的最顶端去,让她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顾沅甫吃了饭,冯蓝翼在他被子下面的左手边塞了一个手机。
两人没再说话,匆匆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冯蓝翼便端着空碗要出门了。
可走到门口的时候,陆扬突然拦住了他,“蓝翼,对不住,你得把手机带走。”
冯蓝翼动作一滞,脸上浮起一阵怒容,“姓陆的你别太过分!”
冯蓝翼的行动失败了,给顾沅甫的手机又带了回来。
陆扬这个死脑筋,等顾沅甫恢复了,早晚要和苏恒在一起的,现在做个顺水人情不好吗?
冯蓝翼一边骂着一边往回走。
突然见到季泰州和一个男人站在走廊尽头讲话。
他仔细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周非白。
冯蓝翼奇怪周非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起来和季泰州很熟悉的样子。
他摇摇头,不想了,头疼,这一家子可真乱啊!
周非白是知道了苏恒遇险的事赶过来的,没想到季泰州先到了。
季泰州扫了他一眼,“兄弟两个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这么多年,成何体统!”
周非白自嘲的笑了,“外公,我和他,是兄弟吗?”
季泰州被他问的怔了怔,周非白继续说道:“我不过是个跟您有血缘关系的野种,他才是您的正统外孙,您至今都不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您自己难道忘了?”
季泰州眯起眼睛看了他片刻。他的两个好外孙,为什么偏偏都喜欢上了安乐悠?
而在不久的将来,他又不得不要了她的命,真是孽缘!
季泰州不想管别的,他现在只希望顾沅甫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这件事。
他苍老的声音带着压迫,“我不管你知道多少安乐悠的事,但是你必须管好自己的嘴。”
周非白点头,顾沅甫都被困在这里无法动弹,他又有什么本事去抗衡?他说,“你要跟我保证,不管你想做什么,留她一条命。”
周非白想保安乐悠的命,言外之意,季泰州可以用那颗肾,但姜新瑶不能。
季泰州斥道:“你为了她,连你妹妹的命也不管了吗?”
周非白痛苦的说道,“为什么不能找别人?你们为什么非要用她的、她的……”
“为什么?”季泰州突然低笑一声,因为留着安乐悠迟早是个祸害,因为当年她妈妈的肾就是最好用的,因为用别人的风险更大一些。
这话他当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说道:“你立刻断了这心思!”
周非白抬起眼眸:“不可能。您曾对我说过,战略要地失守前,总得先开几枪示警。”
“有一年打仗,”季泰州看着他的眼睛,语调缓缓的就像讲故事一样,“我第一个枪毙的就是擅自开火的警卫连长。你要鸣枪?先想清楚谁会来收这个弹壳。”
周非白僵在原地,他死死握着拳头看着季泰州苍老却不佝偻的背影。
这个受人爱戴的老人,在他的眼里,就是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