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蓝翼给顾沅甫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顾和光的办公室。
顾和光站在窗前，看着脚下的星河，“董事会已经等不及了。”
顾沅甫站在他的身边，也看向窗外。此时有一架飞机从远处划过，红色的航灯闪烁，他的心也跟着飞远。
“爸，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比我更懂公司。”顾沅甫的心思不在这里。
顾和光却摇了摇头，“我老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个时刻。这个家、这个企业，几十年的心血，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顾沅甫想说他不老，他也只有四十八岁而已。但他承受的太多了。
看着他近来有些憔悴的面容，顾沅甫顿了顿，缓和但坚定的开口，“我不想让它成为我的枷锁。”
顾和光猛地转过身，“它不是你的枷锁，是你的底气。我不希望你再像我当年那样……”
“当年？”顾沅甫静静看着他，甚至以为顾和光就要向他和盘托出了。
但顾和光却并未明说，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戒指，“反抗、报复、恨他，这些我都试过了，可是到最后我才明白，有些东西，你逃不掉。”
两人沉默着，只有雨滴在敲打着玻璃窗。
良久，顾沅甫才张口，“我不想变成你，也不会变成你。”
顾和光眼神一颤，随即苦笑。
顾沅甫的手机铃声结束了这次对话。
冯蓝翼的声音传来，“沅甫，和我去趟阿依克。”
顾沅甫走到沙发边坐下，“我现在没有时间。”
“我需要你的帮助。”
有什么是冯蓝翼解决不了的？顾沅甫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顾沅甫问道：“怎么回事？”
“我刚知道钟翼要去坎勒苏采访一个艺术家，你知道那里不安全，我需要尽快赶到阿依克，拦下她们。”
“她们？”顾沅甫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我想钟翼应该会让苏恒陪她一起。”
顾沅甫心里一紧，坎勒苏，那里虽然离阿依克不远，却是一个情况非常复杂的地界。
冯蓝翼撤掉了钟翼的所有同事，却连累了苏恒。
他早就说了不许她去，但她却阳奉阴违。这个不让他省心的家伙，他一定要好好收拾她。
最近的民航要明天中午，他想动用私人关系提前去。可是他刚和他家老头吵翻，那老头坏得很，断了他所有的路子。
幸好顾沅甫靠谱。
顾沅甫说道：“我来想办法。”
深夜，郊区3号军用机场。
冯蓝翼焦急的等待着审批，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手机，突然他猛地抬头，看向顾沅甫说道：“姜新瑶的朋友圈你看过了吗？”
朋友圈？顾沅甫从不看那种东西，但还是点开了。
然后就是良久的静默。
冯蓝翼不放心的问道：“沅甫？”
顾沅甫垂眸看着那些照片，心中的疑虑一点点加深。
他突然问道：“你和姜新瑶，到底为什么分手？”
在姜新瑶出现在海城的那一刻，他就隐约有了一些感觉。但他不愿意深究，只觉得有些事他不知道反而会更好。
冯蓝翼顿了顿，然后拿起杯子接了一杯水递给顾沅甫，“这个问题，你去问苏恒吧。”
“问她？”
顾沅甫一时失神，去接水杯的手不知怎的没有拿稳，“啪”的一声，水杯掉在了地上。
顾沅甫低头看向地上的狼藉，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没烫着你吧？”冯蓝翼赶紧问。
“……”顾沅甫愣了片刻，觉得自己的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他顾不得现在是半夜，给苏恒打去了电话。
苏恒习惯24小时开机，因为设备可不会专门在上班的时候出问题，有时候，半夜也会接到咨询如何处置故障的电话。
不管多晚不管多困，她都会接电话的。
可是此时她没有接。顾沅甫的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开始他并不担心苏恒会跟着钟翼胡闹，他觉得自己的宝贝是个有分寸的人。
他刚才还沉浸在泼天的醋意里，思考着如何处理周非白和曾宏宇，如何让苏恒长长记性。
可现在，他顾不上那些了，他的心里乱成一团。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跑道灯光，对身边的指挥官问道，“审批还需要多久？”
钟翼要采访的艺术家名叫艾山，是一位法国留学回来的女雕塑家。
“坎勒苏是依赖地下暗河生存的绿洲集镇，所有建筑门廊都悬挂铜镜，传说镜中偶尔会映出另一个时空的‘倒影坎勒苏’。”
“据说导航在那里会出现镜像折叠，比如你向东走，导航却显示你向西移动。在特定的气象条件下，绿洲的另一侧还会出现一座镜像之城，里面有着同样的建筑物和居民。”
钟翼讲的绘声绘色，苏恒听的有点发怵，她不喜欢探险，因为她胆子很小。
听起来，那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她有点后悔了，“听起来怪怪的，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跟你开玩笑的，你一个理工女还信这种怪力乱神？”钟翼的目光很坚决，“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采访她吗？”
苏恒摇了摇头。
“我不是想记录一个艺术家，而是想记录一种近乎绝迹的生存方式。”
“我要去看看，她是如何与自然对话，如何在现代文明的夹缝里保持野性的。”
“我们总说要改变世界，但艾山让我觉得，世界不需要被改变，它只需要被看见，被敬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浮躁时代的一记耳光。”
苏恒几乎全程崇拜的看着钟翼。她嘻嘻哈哈的外表下，藏着的居然是这样深刻的灵魂。
这番话振聋发聩，让她的心也跟着豪迈起来，“钟翼姐，我去！”
钟翼本想自己开车去，因为坎勒苏离阿依克并不远，也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但苏恒为了两人的安全考虑，还是想叫上卫宁。
给卫宁打电话，那边响了很久才接。
听到卫宁有点颓丧的声音，才知道他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