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听得许太后怔愣片刻，她语气不自觉柔和些：“怪道皇帝看重你，一时一刻也不忘了讨好他，倒是个会笼络人心的。”
姜棠没说话，只想着快点让这老太太舒坦些，也能早点放自己走。
谁知下一刻，许太后就端坐回去，随意发了话：“行了，哀家这会儿没精神再考你，先退下吧。”
姜棠时刻警惕，自然不敢轻易动作，她确认了一遍：“您是说，嫔妾现在不用抄写经文，可以回去了？”
许太后古怪瞥她一眼，故作没好气道：“怎么，真想留下来接着端茶碗？”
“不不不……”确定了对方的意思，姜棠忙讪笑着摇头，她行一记礼，“那嫔妾不打扰了，太后娘娘您好好休养，药膏就给您留在这儿！”
话落，姜棠逃也似的退出殿去。
同一时间，淑妃拿着指定要的经书，回到了许太后身边。
后者瞧着姜棠离去方向，她目光深沉，对淑妃道：“你说，哀家是不是做错了？”
淑妃怔了下，随后她只是温婉笑，“娘娘您深谋远虑，母仪天下，怎会有错？”
许太后摇了摇头，她叹口气，面带一丝复杂，“姜氏这孩子，品行无不端，懂分寸，知进退。
除了不能生孕，也挑不出别的错来，从前哀家何苦那般为难她呢？”
听到这里，淑妃一言不发，手里不由自主将经书攥皱了一角。
她眼神暗了暗，隐约可见一丝冷意……
下午时分，姜棠来到朝阳殿侍奉，正帮着男人整理纸张。
永昌帝此刻心烦不已，恨不得将朝阳殿屋顶给掀了。
大臣们联合上书，说无子嗣动摇国本根基，让他尽早弄个皇子出来。
永昌帝真是受够了，这群大臣不但监视着他一言一行，现在连他怎么生孩子都要管。
是他不想生吗？他看着那群争奇斗艳的宫妃就冒火！
这般想着，他视线落在旁边姜棠身上，眼底更显复杂。
好容易有这么个看得顺眼，却偏偏是不顶用的。
叫他能怎么办？
察觉到男人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姜棠一阵不适，她不动声色垂下了头。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这时候，赵公公急匆匆走来，他赶忙禀报道：“陛下！寿安宫传话说，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病倒了！”
“什么！”永昌帝也顾不上再烦忧什么，顿时弹立起身，他着急问，“传御医去瞧过没有？”
赵公公并不太清楚这些，他只道：“应是传了……”
姜棠琢磨着，她念叨出声来：“怎么会？上午还好着呢，难道…头疼又加重了？”
男人听见她的嘀咕，分出一丝精力问道：“你说什么？”
姜棠回过神，她提高了声音，如实道：“上午给太后娘娘请安，她老人家就忽然头疼，嫔妾想着是不是病症加剧了。”
当然，眼下没工夫深究这些，男人吩咐下去：“去寿安宫！”
匆忙出殿的同时，想着诊病要紧，他又安排说：“到御医院传孟医者来。”
闻言，姜棠嘴角一抽，她非常好心提醒了赵公公一声：“保险起见，把张御医也叫上吧……”
孟医者可是说了，他不给旁人看病，万一真叫不来岂不是很尴尬？
很快，姜棠二人来到寿安宫，被传召来的果然只有张御医一人。
一番仔细诊脉，张御医也说许太后是忧烦过度，导致气冲血脉，短时间内可能有口难言。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大碍。
可许太后依旧昏睡在床，毫无清醒的迹象。
先他们一步守在这里的淑妃，此刻善解人意道：“陛下，您国事繁忙，还是先回朝阳殿吧，臣妾留在这里侍疾。”
永昌帝站在寝床前，他眉眼间担忧难消，不愿离去，“孤要待在这里，等母后醒来。”
姜棠点点头，自是给面子的附和着。
淑妃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太后，她叹息劝说着：“太后娘娘她还不知何时能醒，您守在这里也无用，再者御医说她老人家需要静养。
您不如先回去理政，等太后娘娘醒了，臣妾第一时间派人去禀报您……”
稍坐一会儿，见太后还是未有苏醒的迹象，男人到底带着姜棠离去了。
直到深夜，床上的许太后眼皮一跳，总算有了苏醒的反应。
她很快睁眼，清醒了一会儿，拍打着床面呼唤：“来人，来人啊……”
下一刻，淑妃端着碗冒热气的汤药出现，她面色不喜不淡。
扯出一个笑来，“太后娘娘您醒了？正好，臣妾服侍您喝药。”
说话间，她一手扶起许太后，将人给半坐了起来。
有淑妃陪伴在身侧，许太后瞬间踏实不少，她和蔼的脸上露出宠溺笑。
这丫头她当闺女看待，多数时候比跟皇帝还亲厚些……
这端，淑妃将吹凉的汤匙送至太后嘴边，她一边说着：“张御医说，您忧思过度，肝火倒冲血脉，故而头疼脑昏，暂时说不出话来了。”
许太后喝下几口汤药，她越听越觉着不对，疑惑道：“说不出话？哀家这不是……”
话到此处，她突然喉咙一哑，竟真的完全失声了。
像有一块抹布堵在嗓子眼，粗粝而干涩，让她再难吐出后面的话。
许太后略一惊愕。
淑妃不急反笑，她像是早知如此一般，声音竟带着轻快：“现在，不就说不出了吗？”
许太后只愣了一瞬，便完全明白了什么，心底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她会害这场病，恐怕，问题都在这碗汤药之中。
而暗害她的罪魁祸首，居然会是淑妃、她嫡亲的侄女！
一时间，许太后愤怒难压，却因说不出话，只能瞪眼、颤手指着淑妃。
她试图唤人拿下这个毒妇，双手疯狂拍打着床面，却始终没一个宫人回应。
汤药可能还有别的功效，许太后又开始头脑昏沉，渐渐无力地躺倒下去。
彻底昏迷之前，模糊的视线见淑妃凑近过来，阴冷嗓音在她耳边挑衅着。
“太后娘娘，臣妾也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