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撕开天幕的瞬间，整个涂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倒提着，抖落一切声响。
风停了，所有人都被那道裂缝吸引。
那裂缝里没有星辉，也没有黑暗，只有一种“不存在”的灰，像被世界删除后又强行粘贴回来的废稿。
废稿里，徐泽走出。
踏空而行，每一步落下，脚底便绽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赤红星图，星图只闪一次，随即像被掐灭的烛芯，发出“嗤”的轻响。
“你是……”暗神眯起眼，她看见徐泽的左手垂在身侧，指节松弛，却悬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星核，“星神？”
星核表面布满螺旋状的裂痕，裂痕里蠕动着血管一样的触丝，红得发黑，一路爬满他的左臂、颈侧、锁骨，甚至右眼。
那些触丝在皮下鼓胀，像饥渴的根系，每一次搏动，都将他的皮肤撑得近乎透明，能看见里面流动的不是血，而是碎裂的星尘。
可他的左眼依旧澄澈，像一泊被群山环抱、永不起风的湖，湖面倒映着暗神的面容，却掀不起半圈涟漪。
暗神愣了半息，却又突然笑出声，那笑声不再是万千低语重叠，而像一柄钝锯，来回刮擦颅骨内侧。
“星神啊……”暗神拖着长音，镰刃往肩后一甩，“你竟也有今天？”
徐泽抬眼，右眼猩红，瞳孔缩成一道细缝，缝隙里倒映出暗神胸口那枚被黑金丝线粗暴缝合的塌陷空洞。
左眼却仍保留着人类的弧度，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星屑，随着眨眼簌簌掉落，像一场无声的雪。
“我当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徐泽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奇异的和声，像两台不同步的留声机同时播放一句话——一台在现世，一台在渊流。
“你的力量……”暗神舔了舔唇，镰刃上的黑纹受到刺激，纷纷昂起，像嗅到血腥的蛇群。
“你可以试试，吞噬我这病态的星辰之力。”徐泽轻描淡写道。
“失控的星力……”暗神叹息，带着贪婪的惋惜，“确实不好下口，会刺伤舌头。”
“但——”暗神突然话锋一转，踏前一步，整片暗域随之倾斜。
黑暗化作黏稠的潮水，从她脚跟逆流而上，灌入镰背，那柄巨镰瞬间膨胀三倍，刃口暗金血槽亮起搏动般的幽光。
“不妨碍我慢慢享受，所以，让我看看，你现在的实力！”最后一字落下，暗神消失。
速度很快，但更像是“存在”被黑暗临时擦掉。
下一瞬，暗神出现在徐泽头顶，镰刃高举，劈落的角度毫无花哨，像一场天谴的草稿。
刃口未至，黑线先临。
那道比夜更黑、比死更静的“无”之轨迹，再次降临。
“星之璨－星卷。”徐泽没有抬手，也没有闪避，只是微微垂下睫毛，左眼的湖终于起风。
轻轻五字，他掌心的星核骤然塌陷，变成一个针尖大小的赤红点，点的外围却张开一圈倒刺般的星环。
星环逆时针旋转，发出类似旧式磁带倒带的“嘶啦”声。
黑线落在星环上，竟被强行“倒带”——从“无”倒回“有”，从“死”倒回“生”，从“暗”倒回“光”。
黑线化作一条被剥了皮的闪电，痛苦地扭动，最终变成一捧灰白尘埃，尘埃里浮起无数细小的人脸，好似暗神曾经斩杀的众生，他们齐声发出解脱的叹息，随即消散。
“规则之力!”暗神挑眉，兴奋得瞳孔收缩成针。
“就是这样，我才能兴奋起来啊!”她低笑，手腕一翻，镰刃忽而软化，化作一条黑金长鞭，鞭节布满倒刺，每一节都睁开一只猩红眼珠。
长鞭横扫，鞭梢撕裂空间，露出其后幽深的渊流，渊流里，有触手般的黑暗攀附而出，缠向徐泽四肢。
“星之璨－星络逆杀。”徐泽终于动了，他抬起右手——那只手仍是人类模样，骨节分明，却透明得像琉璃，皮肤下没有血管，只有一条微型星河在缓缓旋转。
星河骤然加速，化作千道银丝，从他指尖激射而出，精准地钉进每一条黑暗触手。
银丝末端，亮起细小的星图，星图一闪，触手便像被强行征召的士兵，调转矛头，反向暗神扑去。
暗神啧了一声，长鞭回卷，将所有触手连同星丝一并绞碎。
碎屑漫天，却在一瞬间被黑暗重新吸收，化作一枚巴掌大小的黑日，黑日表面浮现金色符文。
“暗之寂－永灭。”暗神呼出一口气，将力量汇聚于手中，屈指一弹，黑日化作一道流光，直取徐泽眉心。
这是诅咒，也是吞噬，只要被钉入黑日，徐泽的“存在”将被暗神永久收藏，成为她镰刃上的一枚装饰。
流光速度极快，所过之处，连“距离”本身被吞噬，徐泽根本无从躲避。
暗神的这招，只能硬碰硬。
“这便是你最厉害的招式了吗？”徐泽说着，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那笑容里，左眼的湖终于决堤。
随后，星核在他掌心彻底碎裂，赤红触丝瞬间爬满他整张脸，像一张燃烧的蛛网。
碎裂的星核内部，涌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水。
水滴迎向黑日。
一红一黑，在空中相撞。
没有爆炸，也没有巨响。
只有一圈灰白的涟漪，悄无声息地扩散。
涟漪所过之处，所有颜色被强制褪成黑白，连暗神镰刃上的暗金血槽也失去光泽。
黑白世界里，徐泽与暗神遥遥对视。
但徐泽的右眼已完全被赤红占据，眼角裂出细鳞，鳞下浮起龙形纹路，纹路一路蔓延到胸口，心脏位置透出熔岩般的光。
左眼也不再澄澈，开始带有一丝丝红色裂纹。
暗神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枚被黑金丝线缝合的塌陷空洞，不知何时，被一枚细小的星图占据，星图缓缓旋转，边缘伸出倒刺，像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
暗神暗道不好，立马伸手阻止，星图却顺着指尖钻入血脉，一路逆流，停在心脏外侧，轻轻扎下一根“根”。
此时，暗神才终于收敛了笑意。
“不愧是星神，都这个样子了，还能对我造成威胁。”她抬头面无表情道，像千万人同时低语，却又带着统一的震颤。
徐泽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指尖在虚空轻轻一点。
黑白世界顿时出现一道裂痕，裂痕里透出赤红的光，像黎明的第一缕朝霞，又像深渊里喷出的火。
“可惜，”暗神深吸一口气，镰刃重新化作巨镰，叹息道，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惋惜，“你已经不是当年的星神。”
“现在的你……”
“比曾经……”
“弱太多!”
尾音落下，暗神挥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