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看着地图上的指引，带着涂山红红拐进一条僻静的长巷。
巷口老槐树的叶子被风揉碎，落在两人肩头，像一场迟到的雨。
“红红姐……”徐锦正想说些什么，巷尾忽有一缕白影掠来——又是那个白衣剑客。
“又是你？”徐锦此时才真正打量起白衣剑客。
白衣剑客衣白得近乎透明，剑亦白，连发带都是雪色，如同一截被月光削成的冰棱，无声地插在青石板中央，拦住了去路。
“强者……”白衣剑客看着涂山红红开口道，声音清冷得像雪落铜盆。
没有寒暄，没有缘由，剑尖斜指，霜气已先一步爬上红裙的裙摆。
涂山红红指尖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看着面前的白衣剑客疑惑不解道:“你没事?”
“看剑！”白衣剑客举起手中的剑，准备进攻。
而下一瞬，涂山红红已欺近剑客身前，右拳轻描淡写地挥出。
“砰！”的一声，白衣剑客化作一道白虹，撞穿巷尾的土墙，尘土飞扬。
“哇，又飞一次。”徐锦惊叹道，他甚至没看清他飞出去的姿势，只听见远处瓦片碎裂的清脆声响。
“走吧。”涂山红红拍拍手上的糕屑，这次应该站不起来了吧？
“好。”徐锦也没有多想，继续看起了地图。
而在破碎的瓦片之中，白衣剑客又缓缓站起，周围再次白光亮起，为其治疗。
“呼……”白衣剑客能感受到自己在变强，尽管他连涂山红红的拳头都看不清。
……
城西。
徐锦和涂山红红停留在一个池塘旁，只因为涂山红红对池塘里的小乌龟感兴趣。
“红红姐，乌龟好玩吗？”徐锦看着涂山红红拨弄着水里的乌龟问道。
“嗯，你要玩吗？”涂山红红把乌龟从水里面拽出来，但乌龟却由于害怕奋力地往水里爬去。
“不了，你玩吧。”徐锦笑了笑，看着认真玩弄乌龟的涂山红红。
突然，白衣剑客不知从何处跳出，剑指涂山红红，剑锋挑起水面碎银般的波光。
“可恶，把我的乌龟都吓跑了。”涂山红红被吸引了注意力后，发现乌龟早已逃之夭夭，于是不满道。
“有没有可能乌龟怕你。”徐锦喃喃自语道。
白衣剑客不带有一丝表情，刺向了涂山红红，涂山红红侧身避过刺来的剑，再次一拳捶在剑客腹上。
白衣剑客弓成虾米状，坠入一旁的水池中，溅起的水花竟带着寒气，凝成细碎的冰晶。
“第三次了啊，兄弟，要不就放弃吧。”徐锦蹲在岸边无语道，看着那人沉下去又浮上来，好似一尾倔强的白鱼，他不明白白衣剑客在想什么，明明完全战胜不了嘛。
“只要战胜强者……”白衣剑客捂着腹部从水中爬出，身边白光再次微闪，这次，他抗住了涂山红红的第一拳。
也是第一次，他身边白光闪闪的流体被徐锦和涂山红红所注意。
“你旁边的是什么？”涂山红红问道。
“……”白衣剑客没有回答，但转瞬之间，气息又恢复了一半。
“有趣。”涂山红红找到了比乌龟更有趣的东西，立刻闪身至了白衣剑客身旁。
“好快。”白衣剑客一惊，想要拿剑抵挡，但是他的剑还在水里，而且身上的伤势还没完全恢复，再吃一拳恐怕得休息一阵子了。
而涂山红红则是将其身边的白色流体用手抓了一部分后又退了回去，递给了徐锦。
“我看看。”徐锦向白色流体抓去。
但手刚触碰到白色流体，那流体便不受控制般地包裹起徐锦，徐锦见状，立刻甩开了白色流体。
“这些东西想偷吃我的力量欸。”徐锦能感受到，在刚才那一瞬间，那些白色流体蚕食了他手上残留的星辰之力。
“真是奇异。”涂山红红捏了捏白色流体，那白色流体却有意识一般的，感受到了危险，总想从涂山红红手上逃离逃离。
而白衣剑客呆呆地站在池畔，看着涂山红红手中的白色流体大脑一片空白，水珠沿着他湿透的衣摆滴落，砸在青石上，像一串串碎裂的叹息。
涂山红红捏着那团从她掌心逃出的流体，指尖微微用力，流体便发出一声极细的哀鸣。
“它好像在害怕。”涂山红红歪头，声音里带着新奇。
“怕你吧？”徐锦甩了甩手，皱眉道：“这东西……不像是活物，也不像是死物。”
于是徐锦抬眼看着白衣剑客道:“你从哪里捡来的？”
白衣剑客怔了怔，想回答，却发现答案早已蒸发。
记忆如同被风撕碎的纸，一片片飞走，再难拼凑出完整的形状。
一瞬间，头痛欲裂，在疼痛中，他只记得这团流体一直蜷在他剑鞘里，像一截月光凝成的脐带，把他和某个遥远的、连名字都记不清的地方连在一起。
它为他疗伤，为他聚气，甚至替他挡下过致命的剑锋——可每用一次，他就忘得更多。
但却没有像现在一般如此的头痛。
“我不知道。”白衣剑客感觉没那么痛了后，最终说道，声音像雪压断的枯枝，“但它让我变强。”
涂山红红挑眉，忽然欺身而上，一掌拍向他胸口。
白衣剑客下意识抬臂格挡，可那团流体竟先一步膨胀，化作一面薄如蝉翼的盾。
掌风撞上盾面的瞬间，盾裂成无数光屑，光屑又迅速回流剑客体内。
白衣剑客踉跄后退，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接下了这一掌——虽然仍狼狈，却比之前多撑了半息。
“看!”白衣剑客喘着气，眼里亮起近乎偏执的光兴奋道:“它在教我!”
“这些纹路……”徐锦眯起眼。他看见流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符文，一闪即逝。
“小心喽，被这东西附身，要当一辈子的傀儡哦~”系统突然跳出来解释道。
“原来如此。”徐锦喃喃道，随后又看向了涂山红红，简单说道:“红红姐，此物不可留。”
话音未落，白衣剑客已提剑跃起，剑尖直指涂山红红，招式比先前更快、更狠，却也更凌乱。
值得注意的上的，流体在他周身翻涌，每一次剑光划过，都从他发梢抽走一缕银白。
涂山红红侧身避过剑锋，指尖轻弹，一缕妖力缠上剑脊。
剑身顿时震颤，发出尖锐的嗡鸣，仿佛不堪重负。
白衣剑客虎口迸裂，却仍死死握住剑柄，指节泛青，流体趁机钻入他伤口，贪婪吮吸渗出的血珠，光芒愈发刺目。
“恶心。”涂山红红忽然收势，一把攥住大部分流体，从白衣剑客身上拽了下来。
流体疯狂挣扎，竟发出类似呜咽的声波，震得池水荡起涟漪。
白衣剑客的动作戛然而止，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木偶。
“兄弟，它在吃你!”徐锦急忙解释道，“你会成为它的傀儡的！”
白衣剑客张了张嘴，喉间却只滚出一声嘶哑的笑，他抬手，用剑尖挑起一缕自己的白发——那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代价吗……不过如此……
“过去……反正不记得了……”白衣剑客喃喃道，又看向涂山红红，眼里映出她火红的裙角，“我只记得，要战胜强者。”
徐锦忽然明白了，这执念应该不是他的，更可能是流体灌输给他的——就像给木偶装上发条，让它永远追逐一个够不到的影子。
徐锦想了想，上前一步，星辰之力在掌心凝成细小的旋涡：“红红姐，速战速决。”
白衣剑客却猛地后退，剑横在胸前，像护住最后的领地。
“别碰它 ”白衣剑客的声音在发抖，却固执得可怕，“没有它，我连剑都握不稳。”
池边的风忽然大了。
白色流体不知道为何突然挣脱涂山红红的钳制，化作一条光带缠上剑客执剑的手，瞬间隐入皮肤。
白衣剑客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十指抠进泥土。
徐锦看见他背脊弓起，像被无形的钩子拽住灵魂，而那双逐渐失焦的眼睛里，仍固执地映着涂山红红的影子。
“红红姐……他，可能活不了了。”徐锦低声道。
涂山红红沉默片刻，随后气息一变，忽然抬手，一指点向剑客眉心。
仙力如红线刺入，与那团流体狠狠相撞，一声尖锐的嘶鸣从剑客体内传出，流体被逼得显形，化作半透明的茧将他包裹。
茧内，剑客的面容扭曲，泪水与冷汗混作一处，却仍挣扎着向涂山红红伸出手，指尖颤抖，像要抓住最后一缕光。
“强者……杀了我……”白衣剑客目光清明一瞬，嘶哑地喊道。
涂山红红垂眸，指尖红线骤然收紧，茧轰然碎裂，流体化作漫天光屑，被风卷着散入夕阳。
白衣剑客倒在地上，白发已尽数转黑，像被夜色浸染，眼睛望着天空，嘴唇翕动，却再发不出声音。
徐锦蹲下身，想要治疗他。
面对风中残烛般的生命，再好的治疗术也无济于事。
白衣剑客眼神清明后又逐渐黯淡无光。
风停了，池水重归平静，乌龟悄悄探出头来，又飞快缩了回去。
“走吧。”涂山红红转身，红裙掠过池塘，没有回头地向前缓缓走去。
徐锦没有对其停止星辰之力的使用，但，已是徒劳。
“谢谢你，强者。”白衣剑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笑道，浑身一软，彻底倒了下去。
“唉。”徐锦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将系统给的化尸符贴在了他身上，随后跟上了涂山红红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