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路面沉闷的声音是车内唯一能听到的声响。车窗外，都市的钢铁丛林飞速倒退，拉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流光。副驾驶座上，江雪靠着椅背，侧脸对着窗外，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紧绷而优美的下颌线条。海风似乎还残留在发丝间，带着咸涩的自由气息，此刻却被车内凝滞的空气彻底绞杀。
寒江的沉默沉沉压在她的感官上。这反常的安静比任何尖锐的质问都更让她心头发紧。他知道了什么？难道……一丝寒意悄然爬上脊椎。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骤然撕裂了凝固的空气！巨大的惯性猛地将江雪向前掼去，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椅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惊魂未定地转头，墨镜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愕然和惊悸，直直投向驾驶座。
寒江的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的筋络清晰凸起。他并没有看她，视线像两柄淬了冰的利刃，穿透挡风玻璃，钉在黑色的前方。路上的车流被迫绕过这辆突兀停在路中间的黑色豪车，鸣笛声尖锐地此起彼伏。
“江雪，”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艰难地凿出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你嫁给我，”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江雪从未见过的风暴——惊涛骇浪般的震惊，被刺伤后的冰冷怒意，还有一种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的探究，“是为了报复黄可龄？”
空气彻底冻结了。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停滞在这一刻。马路上喧嚣的车流鸣笛声、发动机的嗡鸣，一切背景音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他话语的尾音在她耳膜深处疯狂震荡，尖锐得刺耳。
江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秒轰然冲向头顶，带来一阵眩晕般的滚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失控的疯狂节奏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钝痛和窒息感。
秘密被骤然掀开，暴露在刺眼的光线下。她藏在心底最深、最隐秘的伤疤，她赖以支撑走到今天的全部恨意，就这样被他冰冷地、赤裸裸地撕开！“可是其实我心底最深的秘密除了她，还有你们寒家......也许他知道的还不多？”
墨镜成了她最后一道脆弱的屏障。隔着深色的镜片，她强迫自己迎上他几乎能看透自己的目光。脸上精心维持的平静面具裂开一丝缝隙，又被她用尽全身力气迅速缝合。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很美，在窗外飞速流动的光影映衬下，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从她唇间逸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被她强行压得平稳，“寒总终于查到了？”她的声音刻意放得轻飘飘，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刮骨钢刀的锋锐，“可惜，太迟了。”“迟”字被她咬得很重，像一颗淬毒的钉子，狠狠钉在两人之间摇摇欲坠的信任上。
寒江的目光死死锁在她脸上，试图穿透那层冰冷的墨镜和笑容，捕捉到她眼底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
“如果我说，”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我能让她付出代价呢？”
代价？江雪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无底冰窟。他知道了多少？仅仅是顶替，还是……后面更黑暗、更让她痛不欲生的部分？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心脏，几乎让她无法呼吸。他所谓的“代价”是什么？是黄可龄这个人？那个曾经他一直护着的女人？他要她付出代价，可是他知道吗?自己父亲的死跟他们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代价？”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飘忽得像一缕幽魂，墨镜后的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紧捕捉着他脸上最细微的变化，“寒总打算怎么让她付？用寒氏的力量，碾死一只蚂蚁？”她刻意加重了“寒氏”两个字，带着浓浓的讽刺。
寒江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汹涌的情绪。他看着她那近乎完美的、带着挑衅和疏离的笑容，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风暴并未平息，反而更加汹涌。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凝视着她。
“嗡——嗡——”
就在这时，江雪放在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突兀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屏幕亮起，来电显示——“黄可龄”。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而且在这个时候？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江雪指尖猛地一缩，差点将手机摔落。她飞快地抬眼瞥向寒江，他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名字，本就紧绷的下颌线条瞬间变得如同刀削斧凿般凌厉，眼神冷得能冻结空气。
江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在他面前露怯，尤其是在黄可龄面前。她划开接听键，甚至刻意按下了免提。
“喂？”江雪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慵懒，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摊牌从未发生。
“是我呀，黄可龄！”电话那头传来黄可龄甜腻得发假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类似机场广播的提示音，“我刚从国外回来，寒江哥生日宴快到了吧？我收到了寒江哥哥给我发的电子请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