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是第一次来星城，”萧野笑了笑，夹起一颗豆子，黑亮的豆子裹着红油，在晨光中泛着诱人的光泽。他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突然眼睛一亮：“这味儿...跟咱那的大酱豆有点像！”
“这叫腊八豆，”老师傅他指了指墙上“自力更生”的标语，笑着说：“用黄豆发酵做的，放了辣椒和香油。”
南方的早餐分量不大，萧野吃了两碗米粉才感觉到了八分饱，苏念笑着又要了两个肉包。
吃饱喝足，两人慢悠悠的来到麓枫山脚下。
山间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枫叶的间隙洒在石阶上。
十月的枫叶已经开始泛红，在晨光中像一团团跳动的火焰。
“走啊，发什么呆呢？”苏念穿着碎花衬衫，两条麻花辫在晨光中跳跃，伸手拉住萧野布满老茧的大手：“我带你看看我从小玩到大的地方。”
萧野憨厚地笑了笑，任由妻子牵着自己往上走，石阶上落满了红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她兴奋地指着山间若隐若现的亭子：“萧野，那就是红枫亭！”
萧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半山腰处一座朱红色的六角亭掩映在枫林间，宛如一幅水墨画。
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笑着应了一声，握紧她的手，脚步稳健地踏上石阶：“咱们就上去吧。”
苏念兴奋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冲他笑：“你可得跟上点，别让我等你。”
“你慢点，”萧野语气宠溺，眼里却藏着笑意：“山路滑，小心摔着。”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清晨的山风带着凉意，拂过脸庞，清爽宜人。枫叶在阳光下泛着金边，偶尔有几片叶子随风飘落，落在苏念肩头。
她伸手轻轻摘下叶子，举到眼前看了看，小心地夹进随身带的小本子里：“真漂亮，带回去给小熙小晨当书签。”
“好，小熙和小晨肯定会喜欢的。”萧野看着她那副孩子气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笑意。
“媳妇儿，我听到好几个男同志叫女同志‘堂客’，那是什么意思？”萧野一边走，一边学着当地人的口音低声问道。
苏念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脚步也慢了下来。她转过头，眼睛里带着几分狡黠：“你这都听到了？”
“嗯，”萧野点头：“刚才在招待所门口和国营饭店，有两三个男同志那么叫，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外号呢，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苏念笑得肩膀都在颤，两条麻花辫也跟着晃：“那不是什么外号，是咱们星城这边的土话，‘堂客’就是媳妇儿的意思。”
“嗯？为什么叫‘堂客’？”
“‘堂客’是“堂屋里的客”，而堂屋是供祖先牌位的，最神圣的地方，也是家里议事做决定的地方，最要紧的去处。
嗯...一个男同志把他的媳妇儿称作‘堂客’，意思就是--这个女同志是被请进堂屋的人，是真正进了这家门、入了这家族、能和男人一起主持家事的人，是对妻子的一种敬称。”
“哦~”萧野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嘴角也扬起了一点笑意：“那以后我也叫你堂客？”
苏念淡定的点点头：“可以呀。”
“堂客，”萧野细细咀嚼这个词，随即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苏念，你是我堂客。”
“堂客”这个称呼她从小听到大，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从萧野的口里说出来，莫名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她站在枫叶纷飞的山道上，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心头一颤，红晕猝不及防的爬上了她的脸颊，轻声应道：“嗯。”
随即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催促道：“哎呀，快走吧，我有些累了，咱们到了红枫亭之后休息一下吧。”
“好。”萧野笑着应下，却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粗糙的大手稳稳托住苏念的手肘，帮她跨过一处陡峭的石阶。
山道拐角处，苏念突然停下脚步，指着石壁上的一道刻痕：“你看，这是我十岁那年刻的！”歪歪扭扭的“苏”字旁边，还画了颗五角星。
萧野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道痕迹，仿佛能触摸到少女时代的苏念，随即从腰间取下小刀，在“苏”字旁边认真地刻下一个“萧”字。
“你干嘛呢？”苏念疑惑的看着他的迷之动作，出声问道。
“让这座山记住，”萧野满意的收起小刀，转头解释道：“黑省来的庄稼汉，把他的南方姑娘娶回家了。”
苏念指尖微微发颤，伸手抚摸着那个歪歪扭扭的“萧”字。阳光透过枫叶的缝隙，在石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个新刻的字迹在光晕中显得格外清晰。
“傻里傻气...”她嘴角上扬，小声嘟囔着。
他们终于走到红枫亭前，苏念迫不及待地跑上台阶，站在亭子里俯瞰整个麓枫山。
远处是层层叠叠的枫林，近处是一池碧水，湖面倒映着天光和红叶，美不胜收。
“真美啊...”苏念坐在亭子里，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得轻声感叹。
尽管已经见过多次，每次过来都会有种心境瞬间被打开的舒畅感。她深吸一口气，山间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枫叶特有的清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没有你美。”
没有女人不喜欢被人夸，苏念自然也不例外。
“贫嘴！”耳根发烫，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眼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她指着远处一片灰瓦建筑，轻声介绍：“那里就是麓枫书院，我小时候常去那儿看书。”
萧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突然注意到亭柱上刻着的诗句。他凑近看了看，轻声念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你还懂杜牧的诗？”苏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两条麻花辫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萧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懂，只是之前在书上看到过，觉得写得真好，就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