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波将宴会厅变成了一个疯狂的血肉工坊。
北境大公壮硕的身躯像装满红浆的气球般爆开,肠子如彩带般缠在水晶吊灯上晃荡,尚未消化的食物残渣混合着鲜血滴落在下方逃窜的贵族头顶;白银银行继承人的头颅旋转着飞过大厅,金丝眼镜的镜片深深插进了自己的眼窝,断裂的鼻梁骨刺穿了前额;那位戴着珍珠面纱的贵妇只剩下一把焦黑的扇骨插在胸腔,她的珍珠项链早已融化,在雪白的胸脯上烫出一排焦黑的孔洞,如同被圣钉贯穿的殉道者。
痛苦催生疯狂,疯狂孕育怪物。
拉塔恩小王子用只剩下骨头的手指撕开自己的喉咙——他的声带里钻出了会唱歌的蛆虫;王后陛下把钻石王冠狠狠按进自己凹陷的胸口,每颗宝石都变成了蠕动的眼球,在血肉中骨碌碌转动;而国王...啊,国王正在和“另一个自己“争夺王座。两个一模一样的君主互相啃咬着对方的脸皮,金色王袍下伸出蜘蛛般的附肢,王座扶手上沾满了混合着金粉的脑浆。
米扎伯爵倒在地上,以他为中心,黑色液体如瘟疫般扩散。那些粘稠的、仿佛有生命的黑液爬上垂死者的身体,将他们融化成同样漆黑的物质——他在尝试着尝试让自己缓过来...
蘑菇云不仅仅在上升,更在向下扎根。
它像是一双从人间生出的巨手,不仅在吞噬凡间的生命,更在向天界挑衅。很快,那天上的帷幕被这双手撕开一道裂缝,露出后面蠕动的、不可名状的黑暗。此刻,真正的灾难降临——无数饥饿贪婪的灵魂从那破损处涌出,抓住每一个活物的脚踝,贪婪地啃噬着这来之不易的盛宴。
“别看...“洛尘残缺的手臂将赫尔蒂娜按在自己怀里。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深海传来:“那不只是辐射...“
公主透过血雾看见:
侍女的双腿融化成了水银状物质,却还在用骨茬外露的手臂爬行,身后拖出长长的银色痕迹;皇家乐师的头颅膨胀成气球大小,耳孔里钻出无数音叉状的寄生虫,随着濒死的心跳发出走调的音符;
宫殿开始坍塌,雕刻着天使像的石柱如断骨般砸落。正如洛尘所说,这不是普通的辐射——这是神力的污染。连那黑暗的力量在这股力量前都显得渺小被侵蚀的支离破碎,他抱着赫尔蒂娜,在崩塌的宫殿中被掩埋。
灾难早已不限于王宫。
中央大道的拱桥像融化的太妃糖般弯曲,上百个市民如蚂蚁般坠入沸腾的运河,在水面炸开一朵朵血肉之花;教堂的彩窗爆裂时,飞溅的玻璃将做祷告的信徒钉在墙上,组成一幅血腥的圣像画,破碎的圣母像眼中流下血泪;贫民窟的木板房像被巨人踩碎的饼干,下面传来此起彼伏的、逐渐微弱的哭喊,直到被地底突然伸出的苍白巨手一把攥灭。
天空中,随着黑色帷幕的彻底破碎,污浊的雨开始倾盆而下。那不是普通的雨水——每一滴都裹挟着扭曲的诅咒。一位抱着婴儿的母亲被血滴溅到,怀中的孩子突然长出满嘴鲨鱼般的利齿,咬断了她的喉咙。那婴儿的啼哭变成了尖笑,爬行着扑向其他逃难者。
洛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的胸腔像破旧的风箱般起伏,每次呼吸都喷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那些保护他们的黑色雾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而怀中的公主能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伯爵的皮肤下游动,像是要破体而出的怪物。
整座城市正在变成活地狱。
运河的水沸腾翻滚,浮起的不是气泡,而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流浪狗啃食着主人的残肢,每吃一口就多长出一个淌着口水的头颅;教堂的管风琴自主演奏着安魂曲,琴键下压着神父被碾碎的手指。
最可怕的是那些“幸存者“。
一个穿着睡裙的小女孩站在废墟中,她的金发被血雨染红,怀里抱着只剩上半身的布娃娃。当救援者靠近时,她突然咧嘴一笑——嘴角一直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如同七鳃鳗般的环形利齿。
面包店老板跪在烤炉前,把焦黑的手臂伸进火焰。他的皮肤像蜡烛般融化,却愉悦地哼着歌,因为火焰里传来他已故妻子的呼唤。
而在王宫废墟深处,被掩埋的赫尔蒂娜听见了洛尘越来越微弱的心跳。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伤口处——那些本该空荡荡的断肢截面,正生长出细小的、白金色触须......
“嗬......嗬......“
洛尘猛地坐起身,黑红色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像是一记记冰冷的耳光。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喉咙里仿佛塞满了燃烧的炭块。
“这是......什么......?“
他捂住脑袋,破碎的记忆如尖刀般搅动着脑髓——升腾的蘑菇云、扭曲的空间、赫尔蒂娜消失的右手、自己剥落的脸皮......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环顾四周。
目之所及,只有废墟。
焦黑的石柱斜插在地面,像巨兽折断的獠牙;王宫的金色穹顶被整个掀翻,露出后面铅灰色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烧焦的甜腻气味,混合着魔法残留的臭氧味,令人作呕。没有惨叫,没有呻吟,甚至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雨水敲击瓦砾的单调声响,仿佛世界最后的丧钟。
“不可能......“
他强撑着想要站起,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当他颤抖着回头望去时,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只苍白的手。
透明的、熟悉的手腕上,戴着那根菲莉丝为自己重新编制的银链。原本通体银色的手链,此刻沾满了暗红的血渍,在雨水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不......不可能!!“
洛尘突然暴起,发疯般扑向那片废墟。他的指甲在坚硬的石板上折断,指腹磨得血肉模糊,混合着雨水在瓦砾上拖出长长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