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殿内。
暻昇帝面容冷若寒霜，龙行虎步大跨着步子进入殿宇内。
不等屋门关上，他已经大掌一拂把桌案上的物品尽数扫落到地上。
奏折笔墨纸砚哗啦啦掉落一地。
暻昇帝磨着后牙槽，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忽而暴喝一声：“荒唐！在宫里，居然还治不了他一个小小臣子！”
太监忙把房门关紧。
暻昇帝忽而转身，怒目望向那里站着的楚王：“没用的东西！好好的计划，天时地利人和，怎么就搞砸了！”
楚王咬了咬牙。
这件事确实是有他的疏忽在。
可是，顾嫔……
皇上挑中的顾嫔，是他心仪的女子。
只可惜她后来被皇上挑中做了后宫妃嫔，此生到底是无缘了。
刚才和顾嫔谈及计划的时候，他表面沉着冷静，实则心里有惋惜、有懊恼，也有些闻到她身上熏香时的心猿意马。
然后看向院落后门时就有些魂不守舍，没有看得太过仔细。
到底是自己的疏忽，楚王不敢反驳，只垂头站着。
只是他不明白。
为什么是她？
皇兄为什么偏偏挑了她来做这种事情？？
虽然不断自问着，但楚王的心里也明白。
让顾嫔过去，即便事成后皇上会保住顾嫔，却也会借机拿捏住顾大学士家。
让顾家能够继续忠于皇权。
“顾嫔被魏王拽在榻上欲行不轨”这件事仿佛一把暗地里隐藏的刀子，一直都在那里，让顾家不得不继续忠于皇帝。
但凡哪天顾家有半点的异心，刀尖就会冒出，直捅顾家心脏。
很显然，程现明年纪大了。
皇上有意让顾大学士接了首辅之位。
只是首辅的位置，哪就那么容易拿到呢。
总得付出点代价的。
可代价偏偏是顾嫔……
那个知书达礼，不争不抢温婉贤淑的女子。
楚王深吸口气，顶着脸颊被扇的那一下火辣辣的疼：“计划是没有问题的，我也一直派了人好好盯着。不知道哪里出的错。”
既然不能承认是自己的错，就得推给别人。
楚王便道：“或许魏王有在宫里安插的暗棋，所以才能察觉到这次的变故，叫了个小妾过去泻火。”
一个小妾而已，成不了什么大事。
定然是魏王做了安排，那小妾才会如此去办。
楚王依据这个来让魏王担起这个“责任”。
毕竟是说谎，不免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着，不知皇上会信几分。
暻昇帝沉默许久。
而后缓缓开口问：“魏王府那人还算安稳吧？”
楚王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躲过这一劫了。
也知道皇上问的是谁。
“是。”楚王垂眸说着：“她一向听话，前几日还曾悄悄向我回禀过。”
暻昇帝满意点点头，“这次的突发没能一次性推倒魏王府，倒也不怕。只要你手里的棋子还在，事情就还有转圜余地。继续让她潜伏，等时机到时再一举击破。”
楚王躬身应诺，低着头沉默离去。
永康宫的寿云堂内。
听闻了儿子要让乔素檀当第一，玉太妃当即冷了脸，哼了声扭过头。
修泽钧一看母妃这样子，就知道她不喜欢乔素檀。于是一撩衣袍下摆，端坐在旁。
轻声把刚才的事情惊险给讲了。
免得母妃什么都不知道这宫里危机四伏。
玉太妃听得瞠目结舌，愣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最终喃喃了句：“他们这是想害死魏王府啊。”
说的好听是想害王府。
其实就是想害她的宝贝儿子魏王。
冯嬷嬷已经脊背手心都是汗了，小心着问了句：“皇上为何如此？”
“对啊。为什么这样。”玉太妃到底是在后宫几十年的人了，自然知道这皇家亲情根本不算什么，却还是不解，“你帮他打了那么多胜仗，若不是你镇守边关，这塞外的早就打进来了。你如此帮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玉太妃说的语气越来越急，到最后几乎是声色俱厉，全然不见了平日的微笑和善模样。
修泽钧莞尔，“功高震主这个词，您也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去想罢了。”
玉太妃轻轻摇头。
片刻后，复又叹气。
“你们兄弟间的事情，我本不愿多管。”她很慢的轻声说着，搭眼看到了被丢在旁边的小鸡啄米图，“可她尽心尽力为你，我总不好不管她。”
指的是乔素檀。
一个小小妾室，在宫闱里遇到事情，居然冷静大胆到这个份上，当机立断做出安排。
可谓是勇敢果决。
乔姨娘这次的冷静行事，实在是救了魏王府。
玉太妃这次就算不断给自己洗脑不喜欢乔素檀，也没用了。
必须得赏她，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
即便那是个小狐媚子，也得赏。
玉太妃悄摸摸拽过那小鸡啄米图，看了几眼，紧紧抿起的唇角忍不住弯了一下。
忙轻咳一声又压了下去。
顺手把小鸡绣品丢到旁边
她心里还惦记着那又丑又萌的小东西，板着脸顺口问：“待会儿我给她个赏赐就行了。何至于要给她这丑东西作第一？”
那么难看的一个玩意儿，若得了第一，岂不是显得她很没品、审美不行？
身为太妃，这种事做不得。
万万做不得。
玉太妃这样思量着，又偷瞄了那丑小鸡一眼。
忍不住噗嗤笑了。
修泽钧只当自己没看到母妃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样子。
免得她老人家一个不高兴，再不配合他的决定。
“儿子是想着，乔姨娘这次立大功，得重赏才行。”修泽钧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缓缓说：“可是如果大张旗鼓重赏她，没个合适的理由就很麻烦。”
事情如果做得不合理，就会容易惹眼。
太引起旁人的关注，就会使得旁人不住去打听原因何在。
那样刚才发生的一场闹剧很可能就会被人发现端倪。
他自然是不怕被人发现的。
可万一皇上和楚王的举动被人察觉不对，皇上自然不可能揽下“害弟弟”的恶名，指不定会把什么黑锅扣到魏王府头上。
倒不如提前给乔素檀的受赏找个合适的理由，提前堵上旁人的嘴巴，不会事后去探究。
这样，刚才的闹剧也就遮掩过去。
皇上短时间内不会和魏王府正面交锋了。
玉太妃思量片刻后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她朝儿子的方向侧了侧身，
“你是说，让乔姨娘的绣品得第一，然后借了这个得第一的机会来重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