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王氏蹲在灶台前生火,浓烟呛得她直咳嗽。
突然,院子里传来 “哐当” 一声巨响,大门被人狠狠踹开。
“张大胆!把偷的牛交出来!”
粗犷的叫骂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王氏握着烧火棍的手瞬间绷紧,还没来得及起身,
满脸横肉的牛主人已经踹开厨房门。
牛主人腰上别着明晃晃的砍柴刀,每走一步草鞋都在泥地里 “吧唧” 作响:
“装什么聋?
我家大黄牛的蹄印直通你家牛棚,别以为藏起来就能蒙混过关!”
“大兄弟,你这话从何说起?”
王氏声音发颤,围裙上还沾着昨夜没洗干净的菜叶子。
她瞥见王二缩在牛主人身后,眼神躲闪,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
这两人分明是串通好了来讹人。
牛主人一把掀翻桌上的陶碗,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装无辜?”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狠狠摔在地上,“
今早我在你家牛棚找到这个,
芝麻饼上的朱砂印和李员外家喜宴的一模一样!
不是用这饼引走我家牛,还能是什么?”
王氏盯着那半块饼,脑袋 “嗡” 地炸开。
三天前她确实在李员外家帮厨,顺手揣了块饼给饿肚子的丈夫。
可这怎么就成了偷牛证据?
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冤枉啊!这饼是我从李员外家带回来的,
我家老实本分,怎么会偷牛……”
“少啰嗦!” 牛主人一脚踢翻灶台,火星子溅到王氏裙摆上,
“走,跟我去见官!王二,把她绑上!”
县衙大堂内,气氛凝重,李天明端坐在案前,
神色严肃,看着被推进来的王氏。
“慢慢说。” 李天明声音沉稳,抬手示意衙役搬来凳子,
“别站着,坐下讲。”
他目光扫过妇人苍白憔悴的面容。
妇人颤抖着身子坐下,声音带着哭腔:
“民妇王氏,丈夫张大胆是东郊种菜的。”
说着,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双手递上前时,手指上粗糙的老茧清晰可见,
“今早牛主人带着王二闯进我家,说在我家牛棚找到这个……”
李天明接过油纸包,缓缓展开,里面是半块芝麻饼。
“芝麻饼为何会出现在牛棚?”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
“寻常农户不会将吃食随意放置在牲畜之处,其中必有蹊跷。”
堂外围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
“芝麻饼也能当证据?这不是瞎胡闹嘛!”
一个嗓门洪亮的汉子挤在人群前排,扯着嗓子喊道。
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也摇头叹气:“这年头,啥怪事都有。”
“肃静!” 李天明猛地一拍惊堂木,
惊堂木发出的声响在大堂内回荡,瞬间压下了嘈杂声。
他眼神如鹰隼般扫过堂下,转向身旁的差役说:
“传牛主人,王二,张大胆。”
随后,他又将师爷赵无双叫到跟前,压低声音吩咐:
“无双,你速去打听,哪户人家办喜事用带印记的饼食。
芝麻饼上有朱砂印,再留意下有无富贵人家丢牛。”
赵无双点头领命,匆匆离去。
不多时,一阵喧闹声从堂外传来。
牛主人双手叉腰,大摇大摆地拽着张大胆走进来。
“大人!就是这个贼骨头,偷了我家的黄牛,
证据确凿,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恶狠狠地瞪了张大胆一眼。
李天明目光平静地看着牛主人,不紧不慢地问:
“这牛是何时丢的?”
提问时,他特意将 “丢” 字咬得极重。
牛主人拍着胸脯说:
“三天前的夜里!我亲眼看见张大胆鬼鬼祟祟在我家牛棚附近转悠,
肯定是他趁夜把牛偷走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亲眼目睹了偷牛全过程。
李天明敏锐地捕捉到牛主人眼神闪烁,
说话时下巴不自觉扬起,典型的心虚表现;
再看一旁的王二,不停地用袖口擦拭额头的汗,即便堂内凉风习习。
“胡说!”
一直沉默的张大胆突然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里带着愤怒和不甘,
“那晚我在李员外家帮工,几十号人都能给我作证,我根本没时间去偷牛!”
他握紧拳头,看向牛主人的眼神里满是控诉。
李天明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追问道:
“李员外家?可是最近娶媳妇摆酒的李家?”
见众人纷纷点头,他拿起桌上的芝麻饼,
对着阳光仔细端详朱砂印的纹路,随后看向堂下百姓:
“诸位可知,李员外家喜宴的饼食,向来会印上独特的朱砂印记。
这半块饼上的印子,与李员外家的样式如出一辙。
可牛棚里为何会有喜宴饼食?
只有一种可能,这牛与喜宴有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骤变的牛主人,
“这牛怕不是被人偷走。”
“那牛棚里除了这半块芝麻饼,可还有其它痕迹?”
李天明追问王二,见对方支支吾吾,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李天明决定去牛棚看看,前往牛棚的路上,
李天明弯腰捡起地上的草籽,
放在鼻尖轻嗅,转头对身旁衙役说:
“这草籽有股特殊香气,像是西域苜蓿。
咱们县城里,用得起这般草料喂牛的,屈指可数。”
进入牛棚,李天明蹲下身子,指尖拂过草料堆,
感受草料的干燥程度和新旧痕迹。
“这些草料堆放杂乱,不似精心铺就,倒像是匆忙掩盖某物。”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掀开角落草堆,半截红绸映入眼帘,
“红绸?喜宴常用之物。
结合朱砂印饼、西域苜蓿,真相已然明了 ——
这牛本是牛主人家为喜宴准备,却意外走失。”
回到县衙,李天明当众揭穿真相:
“牛主人儿子新婚夜醉酒,放跑了黄牛。
你怕承担丢牛之责,又与张大胆有仇,便伪造证据,诬陷好人!”
面对铁证,牛主人瘫倒在地。
赵无双满脸佩服地凑过来:
“大人,您这推断滴水不漏,快给小人讲讲诀窍!”
李天明笑着解释:“不过是抓住细节,顺藤摸瓜。
芝麻饼上的朱砂印,暴露了牛与喜宴的关联;
西域苜蓿草籽,指向富贵人家;
杂乱的草堆和红绸,便是掩盖真相的马脚。
办案如同解绳结,找到线头,层层拆解即可。”
王氏跪谢李天明时,声音还在发抖:
“青天大老爷!若不是您明察秋毫,我们一家可就被冤枉死了……”
她抹了把脸,看着远处灰溜溜被押走的牛主人,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阳光照在她粗糙的手背上,仿佛也照亮了心里那团久未消散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