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崩塌中,云澈与苏婵刚从意识深渊挣脱。
星谣七窍流血跪地自残,竟在压制体内另一个自己。
冰顶裂缝后巨大的眼睛消失前,投来令人骨髓冻结的恶意。
云澈拼死带两人逃出,却在出口撞见追兵。
“天元城赵家?”云澈盯着对方衣襟上的徽记,“星谣,你早知道?”
星谣擦去唇边血,银眸深处竟透出疲惫笑意:“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选这‘绝地’?”
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冰尘碎裂的粉尘。云澈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棱刮过喉咙的刺痛,怀中苏婵的身体依旧冰冷,却在微微颤抖,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活生生的战栗。他视线投向几尺之外——星谣跪在布满裂纹的冰面上,姿态扭曲如折翼之鸟。
她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脖颈,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留下数道蜿蜒的血痕。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带得那单薄脊背狠狠弓起又砸落在地。更骇人的是,那七窍中涌出的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种污浊的、仿佛混杂了铁锈与墨汁的暗红,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画出刺目的沟壑。喉咙深处滚动着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如同濒死野兽绝望的嘶鸣,破碎地挤出齿缝。
“呃啊……滚……回去……”她断断续续地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用骨头摩擦利刃,“我的……身体……休想……”
那双曾经冰冷无情的银眸,此刻如同沸腾的熔炉。左眼深处,一点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冰蓝星火在疯狂摇曳,试图稳住阵脚;而右眼则完全被一种非人的、粘稠如液态金属的银白占据,冰冷、漠然、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在她眼瞳中厮杀、撕扯,每一次光芒的剧烈明灭,都伴随着她身体更为猛烈的抽搐和喉间溢出的痛苦闷哼。冰蓝的微光试图向上蔓延,那粘稠的银白便如跗骨之蛆般凶猛地反扑、压制。这场发生在躯体之内的战争,其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刚才精神世界中的交锋。
“星谣……”苏婵的声音虚弱得如同游丝,她挣扎着想从云澈臂弯中撑起一点身体,冰蓝色的眼眸望向那个正以自残方式对抗另一个自我的身影,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恐惧,有恨意,却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悲悯。
“她……在救我们?”云澈低声问,喉咙干涩。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片混乱。那个将他视为棋子和容器,冷酷算计的星谣,此刻却在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阻止着另一个更可怕的“她”?
“是……也不是。”苏婵的声音带着精神重创后的疲惫沙哑,目光紧紧锁在星谣身上,“那是‘星芒’……蚀日之门的意志……是她的一部分,也是……套在她灵魂上的枷锁……她……在对抗这道枷锁……”她艰难地解释着,每一个字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痛楚。
云澈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冰室穹顶那道正在缓慢蠕动着合拢的巨大裂缝。裂缝之后,那片令人心悸的粘稠黑暗正在退潮般收缩。就在那片黑暗即将完全隐没的最后一瞬,他清晰地看到——一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非人的眼睛轮廓,在那黑暗深处倏然睁开!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粹的、凝固的、比最深沉的地底墨晶还要幽暗的漆黑。它并非由血肉构成,更像是无数扭曲的阴影和绝望的漩涡强行捏合而成的恐怖造物。一股难以言喻的、直抵灵魂最幽暗角落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隔着正在弥合的裂缝狠狠刺入云澈的感知。那恶意冰冷、贪婪、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视,仿佛在俯瞰着几只妄图逃出掌心的蝼蚁,留下一个无声的、令人骨髓冻结的标记。云澈心脏骤然停跳一拍,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连思维都在那股纯粹的恶念冲击下陷入短暂的空白。
“那是……什么?”他声音干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蚀日之门的‘注视’……”苏婵的声音同样在发抖,带着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它的……一部分意志……它……记住我们了……”她体内的力量似乎也感应到那恶意的降临,左半身的冰甲骤然亮起,发出细微的嗡鸣,而右半身的灰色纹路则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透出诡异的欢愉。
“走!”
一声嘶哑的厉喝将两人从恐惧中惊醒。是星谣!她不知何时竟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混乱,猛地抬起头。此刻她的双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左眼冰蓝,右眼银白,但那银白之中,属于“星芒”的纯粹毁灭欲似乎被强行按捺了下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疯狂。她脸上血污纵横,狼狈不堪,眼神却锐利如刀锋,直指冰室边缘一道被坠落冰棱半掩的狭窄通道。
“趁……裂缝愈合……它暂时……无法投射力量……快走!”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她挣扎着想站起,双腿却一软,再次重重跪倒,双手撑在冰面上,指关节捏得发白。
没有时间犹豫!云澈瞬间做出决断。他一把抄起虚弱的苏婵,将她紧紧护在怀中,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伸向跪地的星谣。
“抓住我!”他低吼道。
星谣银白色的右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抗拒和暴戾,似乎“星芒”的意志在咆哮着拒绝任何触碰。但她左眼中那点微弱的冰蓝星火猛地一盛,几乎是本能地,她那只带着血污的手猛地伸出,死死抓住了云澈伸来的手腕!触手冰凉刺骨,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仿佛抓住的不是活人的肢体,而是一块万年玄冰。
云澈来不及感受那诡异的触感,低吼一声,玄武印记在掌心骤然亮起!幽蓝的光芒不再仅仅局限于他的手掌,而是如同水波般迅速扩散,瞬间覆盖了他全身,并且蔓延到紧贴着他的苏婵身上,最后,那光芒也艰难地、抗拒地,覆盖了星谣与他接触的手臂。
嗡!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从印记深处爆发!这力量并非攻击,而是纯粹的保护与推动。三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推出,化作一道缠绕着幽蓝光晕的流星,朝着那条狭窄的逃生通道激射而去!就在他们身体离地的刹那——
轰隆!!!
身后传来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失去了星谣体内蚀日之力与苏婵冰魄之力的微妙平衡,再加上玄武印记最后的爆发冲击,这座本就濒临极限的冰晶密室终于彻底崩塌!巨大的穹顶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无数吨闪烁着寒光的巨大冰棱、冰柱、冰壁轰然坠落、粉碎、互相撞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冰层碎裂的刺耳锐响、狂暴的气流卷起的冰雪风暴瞬间吞噬了他们刚刚立足之地,形成一片毁灭的混沌。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在云澈撑起的幽蓝护罩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护罩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云澈喉头一甜,硬生生将涌上的腥气压了下去,双臂肌肉贲张,将怀中两人护得更紧,借着这股毁灭性的推力,以更快的速度冲入通道!
通道内狭窄而曲折,布满尖锐的冰棱和随时可能塌陷的冰壁。幽蓝的玄武护罩如同最坚固的撞角,将前方阻挡的冰棱撞得粉碎,开辟出一条生路。身后是毁灭的咆哮,前方是未知的黑暗。冰冷的寒气如同无数细针,穿透护罩的薄弱处,刺入骨髓。星谣的身体在云澈的臂弯里剧烈地颤抖着,冰冷僵硬得像一具尸体,她紧咬着下唇,唇瓣已被咬破,暗红的血珠渗出,又被极寒瞬间冻成冰晶。她右眼中的银白疯狂闪烁,似乎在竭力压制着体内另一个存在的反扑,每一次压制,都让她身体痉挛般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
苏婵则安静得多,她蜷缩在云澈另一侧的怀抱里,冰蓝色的眼眸半闭着,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珠。她左半身的冰甲光芒流转,竭力修复着精神世界崩塌带来的创伤,但每一次光芒亮起,右半身的灰色纹路就仿佛受到刺激般微微蠕动,散发出不祥的微光。她似乎在努力调息,将蚀日之力侵蚀带来的痛苦和混乱强行压制下去。
不知在黑暗、冰冷和死亡的追逐中奔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那并非自然的天光,而是某种能量稳定散发的光芒。
出口!
云澈精神一振,将仅存的元力疯狂注入玄武印记,幽蓝护罩光芒暴涨,速度再提三分,朝着那点微光猛地冲去!
砰!
三人如同炮弹般撞开最后一道松动的冰障,裹挟着漫天冰屑和刺骨的寒风,狠狠地砸落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冰谷之中。冰冷的空气带着自由的气息涌入肺腑,虽然依旧寒冷,却不再有那种封闭密室中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而非压抑的冰顶。云澈在地上翻滚卸去冲力,第一时间护住怀中的苏婵,同时警惕地看向被自己带出来的星谣。
星谣摔得比他更狼狈,在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单膝跪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的暗红色血块从她口中呕出,在洁白的冰面上显得格外刺目。她身上的气息极度混乱,银白和冰蓝的光芒在她体表明灭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盏。
然而,没等他们喘上一口气,甚至没等云澈确认苏婵的状况——
“啧,终于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在这老鼠洞里待到地老天荒呢。”
一个带着浓浓讥诮和居高临下意味的声音,突兀地在冰谷前方的寒风中响起。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三人的神经。
云澈瞳孔骤缩,猛地抬头。
前方,距离他们不足三十丈的冰谷出口处,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队人马。清一色的玄黑劲装,外罩绣着暗银色云雷纹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人人气息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腰间佩着制式统一的长刀,刀鞘上同样镌刻着云雷纹路。一股肃杀、冰冷、带着世家门阀特有傲慢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弥漫了整个冰谷。
为首一人,身量颇高,面容算得上英俊,只是那微微上扬的薄唇和细长眼眸中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阴鸷,破坏了他本就不多的端正感。他骑在一头神骏异常、通体覆盖着细密冰蓝色鳞片的异兽背上。那异兽形似巨狼,四蹄踏动间,脚下的冰面便无声地凝结出淡淡的霜花,一双冰蓝色的兽瞳不带任何感情地俯视着云澈三人。
云澈的目光瞬间钉在了此人玄黑劲装的左胸位置——那里,用金线极其醒目地绣着一个徽记。
那是一枚造型奇特的古印,线条刚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印纽为一头仰天咆哮的猛虎,虎身缠绕着粗壮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则延伸向印面下方,紧紧束缚着一座微缩的山峦图案!猛虎啸山,金链缚岳!那股扑面而来的霸道、禁锢与掌控一切的意志,几乎要从徽记中跃然而出!
天元城赵家!
云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个徽记,他在小镇听那些走南闯北的商队描述过无数次,代表着天元城最顶级的几大世家之一,势力盘根错节,手段酷烈,对敢于挑战其垄断地位的“寒门”武者从不留情!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如此精准地堵在出口?
一个冰冷而近乎荒谬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锋般刺向刚刚挣扎着站起、气息依旧紊乱不堪的星谣。她的脸上血污未干,银眸深处还残留着与“星芒”对抗后的疲惫和混乱,但此刻,在那混乱之下,似乎多了一丝别的、难以捉摸的东西。
“天元城赵家?”云澈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质问,目光死死锁住星谣,“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寒风卷起冰谷的雪沫,扑打在脸上,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死寂笼罩着这片狭小的空间,只有那队赵家玄衣武士座下冰鳞兽偶尔发出的低沉鼻息,如同战鼓的闷响,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星谣抬手,用沾染了暗红血污的袖子,极其缓慢地擦过自己同样染血的唇角。这个动作牵扯了她体内的伤势,让她细长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她银眸中的疲惫深处,却倏然亮起一丝奇异的光彩。那并非属于“星芒”的疯狂银白,也不是星谣惯常的冰冷算计,而是一种近乎于……解脱的、带着一丝疯狂赌徒押下所有筹码后等待揭盅的、疲惫的笑意。
她迎着云澈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充满了被背叛愤怒的目光,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牵扯着脸上凝固的血痂。
“不然呢?”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冰谷呼啸的寒风中,“你以为……我为何要选这‘绝地’?”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这冰原万年不化的酷寒更冷!不是为了躲避蚀日之门的侵蚀?不是为了寻找压制苏婵体内异力的方法?那所谓的“绝地”冰川密室……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精心布置、引君入瓮的陷阱!一个将赵家这条凶猛的猎犬,精准引到他们面前的诱饵!星谣的目标,从来就不止是苏婵体内的蚀日之力,或者他身上的玄武印记!她是在玩火!是在用他们三人,不,甚至是她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去招惹一个更庞大、更凶险的庞然大物!
为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理智。是为了借赵家之手除掉他们?还是说……她这疯狂的举动背后,还藏着更深、更不可告人的目的?那蚀日之门裂缝后的巨大眼睛……与天元城赵家,又是否有着某种联系?
“呵呵……”骑在冰鳞兽背上的赵家青年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讥讽的冷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细长的眼睛饶有兴致地在形容狼狈的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星谣那张血污纵横却依旧难掩清冷的脸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占有欲。
“星谣仙子,别来无恙?”他的声音刻意放得轻佻,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上次在‘醉仙居’一别,仙子行色匆匆,可是让在下好生想念。没想到仙子竟有如此雅兴,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冰窟窿里,还带着两个……嗯,颇有特色的‘朋友’?”他的目光扫过云澈,带着世家子打量下等人的轻蔑,又在触及苏婵那异色的身体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更深的探究。
他轻轻抚摸着座下冰鳞兽那覆盖着细密鳞片、散发着寒气的脖颈,姿态悠闲,仿佛胜券在握:“家父对仙子可是‘挂念’得紧。尤其是仙子不告而‘借’走的那件‘小玩意儿’……家父说了,只要仙子肯赏脸移步赵府,当面解释清楚,无论仙子需要什么,赵家都愿倾力相助。至于这两位……”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再次落到云澈身上,变得冰冷而危险,“胆敢挟持仙子、图谋不轨的狂徒,自然要交由赵家……‘处置’。”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重,带着赤裸裸的杀意。
“处置?”星谣低低地重复了一句,声音依旧沙哑,却没了刚才对云澈说话时那丝奇异的意味,只剩下一种疲惫到极致的漠然。她甚至没有看那赵家青年一眼,仿佛对方只是一只聒噪的苍蝇。她的目光越过他,投向冰谷之外灰蒙蒙的天空深处,银眸深处,冰蓝与银白的光芒再次开始了无声而剧烈的拉锯。
“赵明轩,”她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凭你……和你带来的这些土鸡瓦狗……”她顿了顿,似乎积攒着力量,一丝暗红的血线再次从她紧抿的唇角蜿蜒而下,“也想‘处置’我选中的人?”
赵明轩脸上的轻佻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被当众羞辱的暴怒阴鸷。他细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贱婢!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杀!”他身后十余名玄衣武士齐声爆喝,声浪震得冰谷嗡嗡作响!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潮水轰然爆发,瞬间冲散了呼啸的寒风!他们座下的冰鳞兽同时发出低沉的咆哮,四蹄刨动冰面,溅起细碎的冰晶,如同十余支离弦的黑色利箭,卷起刺骨的寒流和浓烈的杀机,朝着冰谷中央孤立无援的三人猛扑而来!
刀光未出,那股凝聚成一股的、来自天元城顶级世家的铁血肃杀之气,已然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云澈的胸膛!他护着苏婵,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娇躯因这纯粹的杀意而瞬间绷紧。他体内的元力在刚才的奔逃中已近枯竭,玄武印记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剧痛。
绝境!前有猛虎,后无退路!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一直沉默地蜷缩在云澈怀中的苏婵,猛地抬起了头!她冰蓝色的左眸中,之前强行压制的痛苦和混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轰然炸开!右半身的灰色纹路如同获得了某种邪恶的滋养,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灰光!一股远比在密室中更加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欲望的蚀日之力,毫无征兆地、火山喷发般从她娇小的身体内狂涌而出!
“呃啊——!”
苏婵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痛苦尖啸!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撕裂灵魂!她左半身的冰甲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污浊的灰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细密的裂纹蔓延开来。以她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灰黑色能量冲击波呈环形猛烈炸开!
轰——!
首当其冲的,并非扑来的赵家武士,而是距离她最近的云澈和星谣!
云澈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带着强烈腐蚀和混乱意志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他闷哼一声,护体的微弱蓝光瞬间破碎,身体如同被攻城锤击中,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人在空中,喉头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
另一侧,星谣的情况更加诡异!那狂暴的蚀日冲击波撞上她的瞬间,她右眼中原本被暂时压制的粘稠银白,如同被浇上了滚油,轰然爆发!一个完全属于“星芒”的、冰冷、疯狂、带着无尽毁灭欲的狞笑,扭曲地浮现在她血污遍布的脸上!她非但没有像云澈那样被震飞,身体反而诡异地向前踉跄一步,周身爆发出刺目的、与苏婵身上同源的、却更加纯粹而可怕的灰银色光芒!这股光芒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吞噬性,竟反过来,贪婪地攫取着苏婵失控爆发出来的蚀日之力!
“容器……完美的力量……”一个非男非女、重叠扭曲的诡异声音,从星谣(或者说星芒)的喉咙里挤出。
而正面承受这股失控冲击波的赵家武士们,更是猝不及防!冲在最前面的几头冰鳞兽首当其冲,被那混乱狂暴的灰黑色能量扫中,坚硬的冰蓝色鳞片竟如同遇到强酸的朽木,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变得灰败、枯萎!冰鳞兽发出凄厉痛苦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翻滚着栽倒在地,将背上的武士狠狠甩飞出去!
后面的武士惊骇欲绝,急忙勒住坐骑,挥刀斩向席卷而来的能量余波。刀光与混乱的蚀日之力碰撞,发出刺耳的爆鸣。虽然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但那股混乱、侵蚀的意志依旧透过刀身和护体罡气,狠狠冲击着他们的心神,不少人脸色瞬间煞白,眼神出现短暂的恍惚和狂乱,冲锋的阵型顿时大乱!
冰谷中央,瞬间陷入一片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凄厉的嘶吼之中!冰雪被卷上高空,灰黑色的蚀日之力与赵家武士的刀罡、冰鳞兽的寒气、以及苏婵身上残存的冰蓝光芒疯狂交织、碰撞、湮灭!毁灭的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
被震飞落地的云澈,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剧痛。他抹去嘴角的血沫,视线穿过混乱的能量风暴和飞扬的冰雪,死死锁定风暴的中心——那里,苏婵小小的身躯被失控的灰黑色力量包裹,如同风中残烛,发出痛苦的悲鸣。而那个被“星芒”彻底主导的身影,正带着毁灭的狞笑,一步步,如同索命的幽魂,朝着苏婵走去。银白的光芒在她周身流转,贪婪地吞噬着周围逸散的蚀日之力,每吞噬一分,她的气息就变得更强一分,也更非人一分。
赵明轩躲过了第一波混乱冲击,此刻正站在稍远些的冰面上,脸色铁青,细长的眼睛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暴怒。他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如此急转直下,眼前这失控的力量和那个突然变得如同邪魔般的女人,都超出了他的预计。他死死盯着风暴中心,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飞快地权衡着什么。
前门驱虎,后门进狼!不,是引来了比虎更凶残、更不可控的魔物!
云澈的心沉到了谷底。星谣(星芒)在利用苏婵失控的力量!她故意激怒赵家,将追兵引来这冰谷,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在混乱和杀戮中,在苏婵被逼到极限、蚀日之力彻底失控的瞬间,让“星芒”得以吞噬这股力量,完成某种蜕变!而他们所有人,包括这些赵家的追兵,都不过是她这场疯狂仪式的祭品和踏脚石!
必须阻止她!必须保护苏婵!
这个念头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云澈的意志。他深吸一口气,不顾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强行催动丹田内最后一丝微弱的元力。黯淡的玄武印记再次在掌心艰难地亮起,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绝不屈服的倔强蓝光。他死死盯着那个一步步走向苏婵的、被灰银光芒包裹的“星芒”身影,身体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准备发出搏命的一击。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痛苦蜷缩、被蚀日之力包裹的苏婵,猛地抬起了头!她冰蓝色的左眼此刻竟变成了纯粹的、燃烧般的幽蓝!那里面没有了痛苦,没有了迷茫,只剩下一种冰冷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决绝!她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星芒”,沾着血污的小脸上,竟浮现出一丝与年龄和处境完全不符的、近乎神性的漠然。
“滚……回去……”她开口,声音不再沙哑痛苦,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亘古冰川深处的回响,冰冷、宏大、不容置疑。
随着这声音,她左半身那濒临破碎的冰甲,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一股远比之前精纯、浩瀚、仿佛蕴含着无尽冰封纪元之力的寒气,轰然爆发!这股寒气不再是防御,而是进攻!带着一种绝对零度般的寂灭意志,如同苏醒的冰河世纪,朝着近在咫尺的“星芒”席卷而去!
“嗯?!”正贪婪吞噬力量的“星芒”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啸,粘稠的银白光芒疯狂涌动,试图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冰魄本源的绝对寒流!
轰——!
冰蓝与灰银,两股同样源自远古、却性质截然相反的恐怖力量,在冰谷中央,在漫天冰雪与混乱的杀伐之中,毫无花俏地、狠狠对撞在了一起!
刺眼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