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堆后的青灰色手掌刚抠住石缝，密道入口处突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陈墨的雷火符在掌心烧得发烫，苏檀的避阴玉贴着他手背，凉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窜——这是她惯用的稳定心神的小动作，像敦煌那次她举着玉替他挡画魂时，也是这样悄悄碰他手腕。
六道身影挤开碎石堆的瞬间，陈墨后槽牙咬得发酸。
六名灰袍人，每人胸前挂着青铜铃铛，灯笼里的幽蓝火焰映得他们眼白发绿，像六具被线牵着的傀儡。
最前面那人掀开兜帽，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左颊的肌肉翻卷着，能看见下面泛青的颚骨：“欢迎归来，少主。请回归我们的信仰。”
系统提示音在陈墨脑海里炸响。
他盯着浮现在视网膜上的三行字，喉结动了动——【高举铜钥震慑敌意】会触发他们的献祭程序，上回在商盟据点见过，这些被咒术控制的信徒，越反抗越癫狂；【假意顺从伺机脱身】需要苏檀配合，但她的避阴玉已经开始发烫，说明对方有针对活人的杀招；最后那个选项在闪烁红光，他盯着“默念封印咒文抵御侵蚀”，突然想起三天前系统奖励的《司命诀》里，有段专门破解群体控心术的口诀。
“他们的意识被锁在咒术里。”陈墨低声对苏檀说，手指悄悄勾住她后衣领——这是他们约定的“准备撤离”暗号，“硬来会死人。”苏檀没说话，只是把《冥契录》往他怀里按了按，指腹在他虎口的旧伤上轻轻一掐，算是回应。
灰袍人越走越近，青铜铃铛的脆响混着青焰燃烧的滋滋声，陈墨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闭了闭眼，舌尖抵在上颚，默念起《司命诀》里的“镇心印”咒文。
淡金色符文从他指尖溢出，像活物般窜向四周，在两人身周织成半透明的结界。
最前面的灰袍人脚步顿住，腐烂的脸突然扭曲，完好的右眼里竟溢出泪水：“别……别念了……疼……”
苏檀的呼吸突然急促。
她借着符文的光，看见灰袍人衣襟处的暗纹——是金线绣的“冥契传承者”，和《冥契录》扉页上记载的初代弟子标识一模一样。
“陈墨！”她拽了拽他衣角，声音发颤，“他们不是普通门徒，是……是守炉者的亲传！”
话音未落，中间那个灰袍人突然暴喝一声，手中灯笼砸向结界。
青焰溅在符文上，发出刺啦声响，淡金色的光阵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陈墨额头瞬间冒出汗，他能感觉到咒文的力量在被蚕食，系统面板上的“灵异抗性”数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
“我们不是敌人！”左边第三个灰袍人突然冲破控心术的束缚，他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的清亮，和其他门徒的沙哑完全不同，“我们只是想完成他的遗愿！”他踉跄着扑向陈墨，腐烂的手指几乎要碰到铜钥，“只有你能决定黄泉炉的命运，他说过……”
“住口！”最前面的腐烂脸发出刺耳的尖啸，其余门徒的灯笼突然爆出幽蓝火舌。
陈墨看见他们瞳孔里闪过暗红色的咒印，那是商盟用来彻底抹灭意识的“烙魂术”。
年轻人的眼神瞬间空洞，他最后看了陈墨一眼，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不起……他们要我……”
“献祭少主，开启冥界！”六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无数指甲刮过黑板。
陈墨的系统面板突然弹出红色警告：“群体控心术即将完成，建议立即使用铜钥核心能力。”他咬了咬牙，反手握住苏檀的手腕，把她拽到身后：“抓紧我！”
铜钥插入地面裂缝的瞬间，密道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般震动。
陈墨能感觉到钥匙在往下沉，每一寸都像在切割他的掌心，鲜血顺着钥匙纹路滴进石缝，在地面画出古老的阵图。
苏檀死死攥住他的衣角，避阴玉在她颈间烫得发红，她看见阵图里浮现出无数模糊的人影，有穿西周祭服的，有披灰袍的，最后都汇聚成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冥契录》里记载的守炉者。
“镇压。”陈墨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阵图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六名门徒的动作僵在半空，幽蓝火焰“噗”地熄灭，灯笼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年轻人最先软倒，他腐烂的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露出张二十来岁的清瘦面孔，额角有道和陈墨相似的月牙形伤疤。
震动渐渐平息。
陈墨擦了擦额角的汗，刚要弯腰扶年轻人，就听见头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
他抬头，愣住了——原本被堵死的密道入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阶一阶的青石阶梯，像条灰色的蛇，蜿蜒着通向黑暗深处。
苏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避阴玉的青光突然转弱。
她摸出手机照向阶梯，光束扫过最上层台阶时，照出几个模糊的脚印——是沾着泥的运动鞋印，和陈墨父亲失踪前穿的那双，尺码一模一样。
“墨儿……你终于来了。”
极低的呼唤从阶梯尽头飘来。
陈墨的呼吸一滞，那声音太熟悉了，像小时候他躲在衣柜里，父亲蹲在外面敲柜门时的语气。
他握紧铜钥，钥匙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这次不是系统的力量，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温暖的东西，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苏檀碰了碰他僵硬的肩膀：“要下去吗？”
陈墨望着阶梯深处，那里黑得像能吞噬所有光，但他听见了心跳声，很轻，却和自己的心跳同频。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冥契录》，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六名门徒——年轻人的伤疤在月光下泛着淡粉，和他童年时摔破额头留下的疤，位置分毫不差。
“下去。”他说，声音比想象中稳，“我父亲在等我。”
阶梯尽头的黑暗里，传来青铜撞击的轻响，像有人在拨弄炉上的锁链。
陈墨迈出第一步时，鞋底碾过颗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滚下去，撞在什么金属器物上，发出“当”的一声——是青铜的声音，很沉，很旧，像沉睡了千年的古物，终于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