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坐进驾驶座时，钥匙还攥在掌心，金属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苏檀关上车门的动静惊得他睫毛颤了颤——他竟没听见她绕到副驾的脚步声。
\"给我看看。\"苏檀的手伸到他眼前，指甲修得圆润，指腹有常年握刻刀留下的薄茧。
陈墨把钥匙放在她掌心，金属与皮肤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抽了抽手指。
钥匙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像块吸饱了夜色的铁。
\"系统的因果预览试过了？\"苏檀另一只手从帆布包里抽出本皮面发皱的书，封皮用朱砂写着《冥契录》，边角沾着暗褐色的渍，不知是茶还是血。
陈墨点头，喉结动了动：\"提示未知层级，无法预测。\"他摸出手机调出系统日志，手指快速划动时，屏幕冷光在他眼下投出阴影，\"但'誓缚节点'解锁了新选项，叫'黄泉市集·隐秘通路'。\"
苏檀的指尖在《冥契录》上停住，泛黄纸页间夹着半片蝉蜕。
她翻到某一页，指节抵着一段蝇头小楷：\"市集不是固定场所，是幽界浮点临时连起来的。\"她抬头时，后视镜里的月光刚好落在她眼底，\"只有带特定信物的人能进——你这钥匙，就是请柬。\"
陈墨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皮质被他捏出褶皱：\"画像里的倒影...\"
\"映魂术。\"苏檀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银线，\"对方用你的魂光做了标记。\"她低头时，发梢扫过钥匙，\"刚才在厂房，他们已经在你身上留了钩子。\"
车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空调出风口的风声。
陈墨盯着前挡风玻璃上的月光，忽然伸手打开储物格，摸出件深灰色风衣——内侧密密麻麻贴着镇阴符，符纸边缘泛着焦黑。\"去旧货市场。\"他把风衣扔给苏檀，自己扯过另一件套上，\"那里以前是阴阳商贩碰头的地方，若真被盯了，主动露破绽比被动等好。\"
苏檀接过风衣时，指尖碰到一片符纸，符上的朱砂突然泛起微光。
她没说话，只是把《冥契录》塞进风衣内袋，又从包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朱砂粉，混进陈墨递来的烟雾弹里。
城郊的夜风卷着沙粒打在车窗上，像有人拿石子砸玻璃。
陈墨把车停在离旧货市场半里远的土坡后，后视镜里能看见市场锈迹斑斑的铁皮门半挂着，风穿堂而过带起几片碎塑料布，哗啦哗啦响得人心慌。
\"跟紧我。\"陈墨把烟雾弹别在腰间，转身时镇阴符在风里猎猎作响。
苏檀应了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避阴玉——那是块羊脂玉，此刻正泛着冷白的光。
两人绕过半堵断墙，来到间屋顶塌了大半的仓库前。
墙面上爬满野葛，绿藤里嵌着些反光的碎片，不知是玻璃还是碎瓷。
陈墨摸出钥匙，手腕稳得像铁铸，钥匙贴住墙缝的瞬间，金属嗡鸣一声，震得他虎口发麻。
\"退半步。\"苏檀突然拽他衣角。
陈墨后退时，余光瞥见她从袖中抖出青铜刻刀，刀尖在墙面划出三道浅痕——正是厂房里那幅金纹长袍人袖口的纹路。
墙面开始渗出暗红纹路，像血管在皮下蠕动。
陈墨盯着那些纹路逐渐勾勒出门框形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苏檀的唇动了动，念的是古老的甲骨文字，喉间震动像青铜编钟的余韵。
门内突然传来声音，像有人把石子投进深潭，闷闷的：\"请柬已验，通行许可。\"
陈墨刚要抬步，后颈突然泛起刺骨寒意。
他猛地转身，正看见屋檐上立着只黑鸦——喙部沾着暗红，眼睛像两粒血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操。\"陈墨反手从腰间摸出烟雾弹，手腕旋出弧光。\"嘭\"的一声，白雾炸开，混着朱砂粉的雾气里，黑鸦扑棱着翅膀窜上天空，几片黑羽飘落，落地瞬间化作缕缕黑烟。
\"门框在闭合！\"苏檀的声音带着急。
陈墨转头，刚才还清晰的门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暗红纹路像被橡皮擦抹过。
他攥住苏檀的手腕，指节泛白，大步冲了过去。
穿门的瞬间，陈墨感觉有层极薄的膜贴过皮肤，像浸了凉水的丝绸。
等他站稳，鼻尖先涌进股甜腻的香火味，甜得发齁，混着点腐泥的腥气。
抬眼望去，长街灯火昏黄，灯笼纸色发乌，火光一跳一跳像将熄的烛芯。
两侧摊位林立，影子比人还长，摊位上的东西看不清楚，只觉每样都在蠕动——左边摊主将头搁在案板上，脖颈处的皮肤翻卷着露出白骨；右边的货篮里，几个青灰色的蛋正轻轻摇晃，蛋壳上布满血丝。
\"欢迎来到黄泉市集，司命使。\"
沙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突然在陈墨耳后炸响。
他猛地转身，动作太急撞翻了旁边的竹筐，青灰色的蛋骨碌碌滚了一地，其中一颗\"咔\"地裂开条缝，渗出暗红的液体。
苏檀扶住他胳膊，指尖冰凉：\"什么声音？\"
陈墨没回答。
他盯着脚边飘落的纸条——边缘焦黑，字迹是血写的，歪歪扭扭七个字：\"小心同行者。\"
香火味更浓了，甜腻中裹着股铁锈味，像有人在不远处烧纸钱。
陈墨弯腰捡起纸条，触感像沾了水的砂纸。
他抬头看向长街尽头，那里飘着团浓雾，雾里影影绰绰有个人影，正朝他们招手。
苏檀的手突然捏紧他衣袖，顺着她的目光，陈墨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昏黄灯光下，影子的头顶多了团黑雾，正缓缓蠕动，像团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