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面的红光像被风吹散的血雾，沿着裂缝爬满整面墙时，陈墨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些蔓延的纹路在接触到他腕间司命印记的瞬间，突然顿住，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拽住了轨迹——就像十年前父亲失踪那晚，老宅梁上垂落的红绳。
\"看这里。\"苏檀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度，指尖虚点在墙面某块凸起的砖缝上。
她蹲得极近，发梢扫过墙面渗出的红浆，避阴玉在颈间晃出青灰色的光，\"这些铭文不是单纯的甲骨文。\"
陈墨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
那些歪扭的符号确实有些熟悉——他翻遍父亲留下的七本笔记，在《司命残卷·契篇》里见过类似的鬼面篆，笔画间带着倒刺般的棱角，像用指甲刻进血肉里的诅咒。
\"混合了活人的血写的。\"苏檀突然伸手，指腹轻轻碰了碰铭文边缘。
陈墨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却触到一片黏腻——不知何时，墙面渗出的红浆已浸透她指尖，\"你疯了？\"
\"是凝固的血。\"苏檀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指尖按在铭文上。
陈墨倒抽一口冷气——那血渍竟还残留着体温，像刚从血管里挤出来的，\"千年前的祭祀，用活人血当墨。\"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你看这个'引'字，鬼面篆的'引'是勾魂的勾，甲骨文的'引'是牵引的引......\"
轰鸣声打断了她的话。
陈墨抬头的瞬间，墙面的红光突然凝实，勾勒出幅完整的壁画：青铜巨鼎前，身披玄袍的司命使手持玉笏，对面站着七八个穿金纹长袍的人，每人怀里都抱着本泛着铜锈的账本，脚边堆着串着红线的铜钱。
\"黄泉商盟......\"陈墨喉咙发紧。
他在父亲笔记最后一页见过类似的图案，当时那页纸被撕得只剩半角，墨迹晕开成暗红的团，\"父亲说他们用魂契换阳间气运......\"
话音未落，他的太阳穴突然炸开刺痛。
记忆碎片像被人硬灌进脑子——青石板铺就的祭坛，父亲穿着和壁画里司命使一样的玄袍，手中举着块和他口袋里铅盒中相同的青铜残片，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文：\"以魂为契，以血为印......\"
\"阿墨？\"苏檀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陈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了下来，冷汗浸透后背，\"你刚才......像被什么附身了。\"
\"是血脉共鸣。\"陈墨抹了把脸，指尖碰到腕间发烫的印记。
那是司命殿后裔的标志，父亲失踪前最后一次给他洗澡时，这印记突然从皮肤下浮出来，\"我父亲......他当年也站在这里。\"
墙面突然发出\"咔\"的轻响。
两人同时抬头，就见壁画里的金纹长袍人突然动了——原本静止的账本\"哗啦\"翻页，铜钱串子叮铃作响。
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直接撞进陈墨耳膜，震得他耳鸣：\"你已触及真相边界，敢不敢签下自己的名字？\"
陈墨的系统界面\"嗡\"地弹出。
红色警报在视网膜上闪烁：【检测到黄泉商盟·初代契约书，当前等级3级（司命使初期）可尝试接触，风险评估：92%】
苏檀的避阴玉突然灼烫，她猛地扯住陈墨往后退半步，青灰光芒照出墙面裂缝里伸出的东西——那是只半青铜半黑雾的手臂，关节处挂着锈迹斑斑的铜铃，掌心托着本封皮缀满血珠的书。
\"契约书。\"陈墨认出那东西。
父亲笔记里夹着张泛黄的素描，画的正是这样的书，旁边批注：\"魂契之始，签则命系黄泉，不签则魂入轮回。\"
系统提示音接着炸响：【是否触发因果预览？
消耗100点抉择值（当前剩余150点）】
陈墨咬了咬牙。
他知道因果预览能看到选择后的短期后果，但这是他攒了三个月值夜班才换来的点数。
苏檀的手在他掌心里攥得死紧，他能感觉到她指甲掐进他肉里的疼——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在敦煌遇到画中魂那晚，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
\"预览。\"他在心里默念。
视网膜上浮现出两条分叉的画面：
第一条：他伸手触碰契约书，血珠瞬间渗入皮肤，腕间印记变成漆黑，系统面板弹出【获得能力：誓缚契约·初级（可短暂束缚灵体）】，但紧接着，他的影子里爬出无数黑雾，苏檀的避阴玉突然碎裂，她的瞳孔变成灰白。
第二条：他后退半步，契约书\"砰\"地炸开，黑雾裹着青铜碎片刺向苏檀咽喉，他扑过去推开她，左肩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系统弹出【获得隐藏线索：黄泉商盟初代目的弱点（需后续探索）】。
陈墨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着第二条画面里苏檀苍白的脸——她上个月才刚因为画中魂事件动了手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选第三条。\"他突然开口。
苏檀抬头看他，眼里有疑惑，\"系统，有没有第三种可能？\"
系统沉默两秒，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宿主血脉觉醒（司命殿后裔），开放特殊选项：反向摄取契约书残留信息（需消耗200点抉择值+1次回溯修正机会）】
陈墨倒吸一口冷气。
回溯修正机会他只剩两次，上次用在古村阴婚救那个被活埋的姑娘。
但他望着壁画里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司命使，望着父亲记忆里模糊的背影，突然笑了——十年了，他等的就是这种能撕开真相的机会。
\"执行。\"
苏檀还没反应过来，陈墨已经松开她的手。
他从口袋里摸出铅盒，里面的青铜残片烫得几乎握不住。
他将残片按在契约书上，残片表面的誓缚符号突然活过来，像群红色的蚂蚁爬进书里。
剧痛从眉心炸开。
陈墨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司命殿初代殿主与黄泉商盟初代目在青铜巨鼎前对峙，血写的契约书上密密麻麻签着司命后裔的名字；父亲跪在祭坛前，颤抖着在最后一页签下\"陈渊\"两个字，然后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似的瘫倒；还有他自己，在某个未知的未来，站在同样的位置，握着染血的契约书，眼里没有光......
\"阿墨！\"苏檀的尖叫刺穿他的意识。
陈墨猛地睁眼，就见契约书正在崩解——封皮上的血珠\"噼啪\"炸开，黑雾凝成的手臂发出刺耳的尖啸，墙面的壁画开始扭曲。
原本静止的金纹长袍人图像突然动了。
他们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转向陈墨，原本画在脸上的五官慢慢浮出来，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
其中一个人抬起手，青铜指甲指向陈墨，黑洞般的眼睛里渗出红光，喉咙里挤出沙哑的笑声：\"找到了......\"
陈墨的系统界面疯狂闪烁，提示音变成刺耳的蜂鸣。
他本能地去抓苏檀的手，却发现她不知何时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青铜刻刀——那是她修复文物用的，此刻刀身泛着冷光，正对着墙面扭曲的人影。
\"走！\"苏檀拽着他往门口跑。
厂房的铁门不知何时锁死了，陈墨反手摸出驱邪符拍在门上，符纸\"轰\"地燃烧，铁门\"哐当\"坠地。
他们冲出去的瞬间，身后传来\"哗啦啦\"的碎裂声。
陈墨回头，就见墙面的红光正在消散，崩解的契约书残片在空中浮着，灵流凝结成一行血字，在夜色里格外刺眼：\"契约非牢笼......\"
苏檀的手还在抖。
她转头看向陈墨，月光下，他腕间的司命印记泛着幽蓝的光——和壁画里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司命使，印记的位置分毫不差。
\"阿墨，\"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父亲......到底签了什么？\"
陈墨没有回答。
他望着夜空里那行逐渐消散的血字，喉结动了动。
十年前父亲失踪那晚，他躲在衣柜里，听见父亲对着空气说：\"这契，我代我儿子签。\"
而现在，那行血字的残影里，他好像看见另一句话正在成型：\"而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