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是被樟木香熏醒的。
那气味像根细针，先扎进鼻腔，再顺着神经线往上窜，直到撞开混沌的意识。
他睫毛颤了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苏檀垂落的发丝，发尾扫过他手背，带着不属于博物馆冷气的温度。
\"醒了？\"苏檀的声音带着点哑，陈墨偏头，看见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像是熬了几夜没合眼。
她手里还攥着半块避阴玉，玉面泛着青白的光，映得她指节泛白。
他想坐起来，却被苏檀按住肩膀：\"先别乱动。\"她转身从石桌上端起茶盏，递到他唇边时，陈墨注意到她腕间系着的红绳——那是三天前他在夜市摊替她挑的，说能挡点阴气。
此刻红绳起了毛边，显然被人反复攥过。
\"你消失了整整三天。\"苏檀把茶盏放下，从帆布包里掏出一面铜镜，\"监控拍到你进地下仓库，然后......\"她顿了顿，镜身映出陈墨的脸，\"然后就没再出来。\"
铜镜里的人气息平稳，可瞳仁边缘泛着极淡的金芒，像有人往墨色潭水里撒了把碎金。
陈墨伸手摸向眼睛，指尖触到的皮肤温度正常，可眼底深处翻涌着陌生的力量，像有活物在血管里游动。
\"叮——\"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陈墨瞳孔微缩。
这次的声音比以往多了丝震颤，像是某种枷锁被打破后的共鸣：\"恭喜宿主完成'桥梁试炼'，解锁新功能【因果重构Lv.2】（可影响小范围因果线性走向）。
当前状态为'半灵化'，可在人间与灵界之间自由切换视角。\"
苏檀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变化：\"系统提示？\"她没追问，只是伸手按住他手腕，指尖冰凉，\"脉搏比平时快三倍。\"
陈墨低头看掌心。
原本淡青色的血管里，此刻流转着银白与金芒交织的光流，像是把影核里的光海揉碎了塞进血肉。
他想起在影核空间里，青铜板碎成星屑时，那些裹着记忆的金芒——原来不是抽离，是重塑。
\"半灵化......\"他喃喃重复，忽然想起祭坛里那道和父亲相似的身影，\"或许是司命殿血脉的某种觉醒。\"
苏檀松开手，避阴玉在她掌心发出轻响。
她盯着陈墨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你父亲要是知道，该欣慰了。\"
这句话像根细刺，扎得陈墨心口发疼。
他想起影核里父亲消失前的欣慰眼神，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今晚我值夜班。\"
苏檀刚要开口，又闭上了嘴。
她知道陈墨的脾气——越是重要的事，他越要亲自确认。
博物馆的夜来得比往常更早。
陈墨换好保安制服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站在更衣室镜子前，看见镜中自己的影子边缘浮起一层半透明的雾，像是被水浸过的画纸。
\"灵界视角？\"他想起系统提示，试着眨了下眼。
视野瞬间撕裂，左边是正常的博物馆灯光，右边却浮起无数纠缠的红线——那是因果线，有的粗如麻绳，有的细若游丝，其中最亮的一根，正从青铜觥展区方向延伸过来。
陈墨的手按在腰间的驱邪符袋上。
符袋里的糯米突然发烫，烫得他指尖发颤——这是有邪物靠近的征兆。
他加快脚步往青铜馆跑。
路过《千里江山图》展区时，挂毯在无风自动，阴影里似乎有团黑雾在蠕动，但陈墨没停。
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根最亮的因果线牵引着，像猎犬嗅到了猎物的气味。
青铜馆的展柜泛着冷光。
陈墨隔着十米就看见不对劲——展柜玻璃表面蒙着层淡黑色的雾，像有人对着玻璃哈了口气，却迟迟不散。
他快走两步，发现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玻璃缝隙里钻，每钻进去一分，柜内西周青铜觥的纹路就加深一分。
\"停。\"陈墨低喝一声，伸手按在展柜上。
黑雾像被烫到似的剧烈收缩，竟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
陈墨瞳孔里的金芒大盛，他清晰地\"看\"到那些黑雾的结构：不是普通的阴煞，更像某种被刻意培育的灵体，每一粒黑雾里都裹着极小的人脸，正发出无声的尖叫。
\"陈墨！\"
苏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墨回头，看见她举着避阴玉冲过来，玉面原本的青白光此刻变成了浑浊的灰。\"这不是影界残留！\"她喘着气，\"像是......有人用活人生魂养出来的灵体。\"
黑雾突然再次涌动，这次却在离陈墨半米处停住，像被无形的墙挡住。
苏檀睁大眼：\"它在怕你？\"
陈墨感觉体内的灵力自动流转起来，银白与金芒的光流顺着手臂涌向手掌，在他面前形成半透明的屏障。
黑雾触到屏障的瞬间发出尖啸，化作青烟消散。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侵蚀......\"苏檀握着避阴玉的手在抖，\"就算是阴阳客也要伤筋动骨。
你......\"她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陈墨泛着金芒的瞳孔上，\"你刚才用的，不是系统给的符篆。\"
陈墨没说话。
他望着空无一物的展柜，想起系统说的\"桥者\"——桥梁，本就是连接与阻隔的存在。
或许从他在影核空间写下\"无誓\"二字时，就不再是被动的守誓者，而是能左右灵界与人间的桥。
回到员工宿舍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陈墨反锁上门，站在镜子前。
他试着调动新获得的力量，指尖刚泛起微光，周围的空气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细密的涟漪。
\"我不是第七十二任。\"他对着镜子轻声说，\"我是第一个'桥者'。\"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声低语。
那声音像是被风揉碎的，模糊又清晰，带着某种陈墨熟悉的韵律——像极了父亲旧笔记本里记载的古文字发音。
他猛地抬头，看见对面楼顶站着个模糊的身影。
月光被云层遮住，那人影的轮廓却比月光更清晰，仿佛本就该站在那里。
陈墨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的微光。
他走向窗户，玻璃上倒映出他泛着金芒的眼睛。
风从窗缝钻进来，掀起他额前的碎发，楼下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像是在催促什么。
他的手搭在窗把手上。
对面楼顶的身影举起了手，像是在打招呼。
陈墨深吸一口气，转动窗锁。
夜风裹着凉意扑面而来，他借着窗台的力道纵身跃起——
（下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