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像根烧红的铁签子，直接扎进陈墨太阳穴里。
他盯着青铜觥上逐渐模糊的父亲面容，喉结动了动，刚要喊出那个“爸”字，整座博物馆突然震颤起来。
展柜里的陶俑手臂“咔嗒”一声断裂，西周玉璧撞在防弹玻璃上迸出裂纹，连墙角那尊明代石狮子的眼珠子都骨碌碌滚到了苏檀脚边。
苏檀踉跄两步扶住展柜，发间那枚珍珠耳环闪了闪——这是她应急时才会用的固定方式，此刻耳坠子早不知甩到哪去了。
“灵界共振！”她从随身帆布包里抽出一本泛黄古籍，指尖快速划过书页，“我在敦煌见过类似记载，当阴阳两界屏障薄弱到临界点，所有有灵物件都会……”话音被一声闷响截断——李长生单膝跪地，三枚三寸长的镇魂钉“叮”地钉进地面，青黑色钉身立刻泛起幽光，在三人脚下连成三角。
“来的不是普通脏东西。”李长生的指节捏得发白，他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应急灯，“有意识，有目的。”老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当年我在湘西镇尸洞见过这种气场，那东西能记住百年前的仇。”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得陈墨后颈发凉。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司命锁魂钉，金属触感透过制服布料传来，却压不住心跳如擂鼓。
风里裹着腐朽的檀香味，混着点铁锈味，像极了父亲旧书房里那口上了锁的樟木箱子。
青金斗篷的影子先漫过来。
陈墨的玉佩突然烫得惊人，烫得他掌心发红。
他望着那个从黑雾里走出的枯瘦老者，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这张脸，他在系统偶尔闪现的记忆碎片里见过！
青衫，鹤纹，左眉骨有道刀疤，正是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上，那个被称作“殷师叔”的男人。
“千年过去，司命殿的血脉竟然还能苟延残喘。”殷无悔的声音像两块石板相击，他掀开斗篷，露出腰间挂着的九枚青铜铃，“小陈墨，你爹没告诉你吧？当年你爷爷带着残部退守司命殿，是我亲手在殿外布下锁魂阵。”
陈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玉佩在他手心里震动，碎片般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暴雨夜，父亲背着昏迷的他冲进祠堂，供桌上的青铜觥泛着血光；殷无悔举着青铜剑，剑尖抵着父亲后心，说“师兄，这局你输了”；父亲吼着“护好墨儿”，然后是刺耳鸣响，再睁眼时只剩自己缩在神龛里，怀里抱着块温热的玉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墨的声音在发抖，锁魂钉被他攥得发疼，“我爸他信你！你们一起下过斗，一起修过鼎……”
“因为你们守的是腐朽的秩序。”殷无悔的嘴角扯出讥讽的笑，九枚铜铃无风自动，“黄泉商盟要的是阴阳互通，活人借阴运延寿，阴魂吸人气成形——而你们司命殿？只会守着破规矩，把所有异动都封进黄泉！”他抬手一挥，黑雾如活物般缠向陈墨的脚踝，“今天，我就送你去陪你爹——”
“墨儿！”苏檀的声音带着哭腔。
陈墨看见她抄起展柜旁的灭火器冲过来，发梢被阴风吹得乱飘；李长生的镇魂钉阵亮起刺目白光，却被黑雾轻易撞散，老人踉跄着撞在展柜上，额头渗出血。
陈墨的系统界面突然炸成一片猩红。
他盯着浮现在眼前的倒计时——10秒，9秒，8秒……这是系统第一次主动提示危机时限。
他咬着牙，第一次尝试召唤从未完全解锁的技能。
掌心的符篆纹路发烫，他想起系统说明里那句“血脉共鸣度达标可激活”，想起玉佩上“门已开，魂归殿”的烫金小字。
“【掌心燃符】！”
一声闷吼从喉咙里挤出来。
陈墨摊开手掌，原本淡金色的符纹突然迸出赤焰，像朵燃烧的莲花。
那团火撞在缠向他的黑雾上，竟发出“滋啦”的声响。
殷无悔的身形明显一滞，青衫下摆被烧出个洞，露出里面暗红的里衬。
“有点意思。”殷无悔的瞳孔缩成针尖，他盯着陈墨掌心的火焰，“你比你爹聪明，知道用系统作弊。但你以为你在对抗命运？”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像夜枭叫，“从你触碰到青铜觥的那天起，从你选择追那道黑雾的那天起——你早就在我的棋局里了。”
话音未落，殷无悔的身形开始虚化。
黑雾如退潮般缩回通风管道，只留下九声清脆的铜铃响。
陈墨踉跄着扶住展柜，这才发现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苏檀冲过来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发烫的手腕：“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李长生捂着额头走过来，血珠顺着皱纹往下淌，却笑得像个孩子：“小友这符烧得漂亮，当年老哥哥我在龙虎山学了三年，都没你这一下有气势。”他蹲下身捡起一枚镇魂钉，钉身还残留着黑雾灼烧的焦痕，“不过那老东西说的棋局……”
“叮——”
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
三人同时转头。
青铜觥的盖子，正缓缓向上抬起。
陈墨的玉佩突然变得冰凉，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觥口溢出的阴寒之气在地面凝成白霜，顺着展柜脚蜿蜒爬行，所过之处，陶俑断裂的手臂突然动了动，玉璧上的裂纹里渗出暗红液体。
苏檀的古籍“啪”地掉在地上。
她盯着青铜觥，声音轻得像叹息：“这盖子……三千年了，从来没人打开过。”
李长生的手按在陈墨肩上，力道重得几乎要压垮他：“小友，准备好。”老人的声音低哑，“你爹当年没做完的事，该你接着做了。”
阴寒之气还在蔓延。
陈墨望着逐渐开启的觥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系统界面再次弹出，这次的选项泛着血红色光芒，他却连看都没看——因为他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檀香味，混着铁锈味，正从觥口缓缓涌出来。
那是父亲旧书房里，樟木箱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