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指尖刚触到那卷血书古书，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青铜觥渗出的黑液在地面蜿蜒成诡谲纹路，展品玻璃柜上的浮雕刻纹正泛起幽蓝微光，像被潮水漫过的青铜器。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震得耳膜发疼——那股陌生的力量在血管里窜动，像是有活物在啃噬骨髓，又带着灼烧般的热意。
\"我们暴露了。\"他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极低。
苏檀的手还攥着他手腕，指腹上沾着的符文印记正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话音未落，整座博物馆的顶灯\"噼啪\"爆成碎片。
黑暗瞬间将三人吞没。
陈墨的瞳孔极速收缩，在彻底失明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苏檀颈间的避阴玉裂了第二道细纹，裂纹里渗出淡青色雾气；李长生的镇魂钉在地上跳了跳，钉尖指向展厅最深处。
然后是声音。
先是极轻的纸页摩擦声，像有人蹲在文物修复室的老檀木柜前，正急切地翻动古籍。
紧接着是青铜兵器鞘与剑身的轻鸣，像是沉睡千年的战士被惊醒，正在试着活动关节。
最让陈墨寒毛倒竖的，是那片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低语——不是人声，更像风吹过空谷时带起的呜咽，每一声都在他脑海里炸成刺痒的麻点。
\"契约死仆。\"李长生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混着点火折子的脆响。
明黄的火光骤然亮起，照出三张青灰色的脸——不，那不是脸，是被黑布蒙住的头颅，脖颈处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里嵌着半枚青铜钱。
它们的指尖泛着尸斑，正从展厅角落的阴影里爬出来，每走一步，地面就凝出霜花。
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像被捅了窝的马蜂。
系统界面没像往常那样弹出光屏，但意识深处有三个模糊的影子在翻涌：掌心燃符、以血画阵、闭目听音。
他想起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泛黄纸页，上面用朱砂写着\"司命眼，听万灵\"，鬼使神差选了第三个。
\"闭眼。\"他对苏檀和李长生低喝一声，自己先合上眼。
黑暗在眼皮底下翻涌，却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陈墨能\"看\"见空气里流动的阴煞之气，像墨汁在清水里扩散；能\"听\"见那三个死仆的心跳——很慢，很慢，慢得像漏沙，每跳一下，红绳上的青铜钱就轻响一声。
最清晰的是它们的位置：左前方三米，右后方两米，正中央那只离苏檀最近，枯槁的手已经抬到她后颈。
\"小心！\"
陈墨的右拳擦着苏檀耳际挥出。
拳风带起的气流掀乱她的发梢，指节结结实实地撞上一团阴寒的气团。
死仆发出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尖叫，陈墨的手背瞬间被灼出红痕，却看见那东西的身形开始虚化——它的胸口出现个透明的窟窿，正往外淌黑色的脓水。
\"好小子！\"李长生的镇魂符\"刷\"地贴在另一只死仆额头上。
符纸遇阴自燃，腾起的不是火焰，是金红色的光，照得死仆的黑布头颅冒出青烟。
他反手从腰间摸出镇魂钉，钉尖蘸了自己的血，\"苏小姐，用你的镜碎片引它们的魂！\"
苏檀的呼吸声就在陈墨右侧。
他听见她解开发髻的响动，青铜镜碎片在掌心相撞，发出清越的脆响。
这次镜中没有扭曲的倒影，反而映出三团幽绿的鬼火——是死仆的魂灯。\"在这！\"她扬手将镜子掷向天花板，碎片折射的光棱像张网，罩住了最后那只死仆。
陈墨趁机调动体内力量。
这次那股热流听话了些，顺着手臂窜到指尖，在掌心凝出团淡金色的光。
他想起系统刚解锁的因果预览，意识里闪过画面：如果此时用这光去灼死仆的魂灯，能彻底净化它们。
\"去！\"
光团精准撞在镜中鬼火上。
死仆的身形剧烈震颤，黑布\"刺啦\"裂开，露出底下爬满蛆虫的脸——那是张陈墨从未见过的脸，却让他想起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照片背面写着\"1997年，古运街拆迁队失踪案\"。
最后一只死仆化作齑粉时，博物馆的灯光突然重新亮起。
陈墨扶住展柜才没栽倒。
他的后背全被冷汗浸透，掌心的光团已经消散，但血管里还残留着温暖的余韵。
苏檀蹲在地上捡镜碎片，发间的碎发黏在额角，指腹被镜边划破了道小口，血珠滴在地上，竟在瓷砖上烧出个焦黑的小坑。
\"系统提示。\"陈墨的太阳穴又开始跳，这次是系统的机械音，\"【因果预览】已激活，当前可查看目标事件未来72小时因果走向。
注意：过度使用可能引发因果反噬。\"
李长生踢了踢地上的死仆残灰，镇魂钉还插在灰里，钉身泛着暗紫。\"黄泉商盟的试探。\"他扯下领口的道袍擦汗，\"这些死仆身上的红绳结，是用活人怨气浸过七七四十九天的。
他们在测试我们的底线。\"
苏檀突然站起身，指尖捏着片镜碎片，上面沾着半枚模糊的印记。\"刚才照到它们魂灯时，我看见……\"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墨口袋里鼓囊囊的日记本，\"古运街的老戏台。\"
陈墨的呼吸一滞。
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背景正是古运街的老戏台。
他摸了摸口袋里硬邦邦的日记本，又看向窗外——血月已经西斜，但天边有团黑雾正往老城区飘，黑雾里隐约有个青铜铃铛的轮廓，刻着他在系统提示里见过的\"玄\"字。
\"它们在引我们去古运街。\"陈墨低头看向地面，死仆残灰里竟长出株白色曼珠沙华，和之前绿萝盆里的那株一模一样。
花瓣上的水珠滚下来，在地上晕开个极小的\"玄\"字。
李长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突然笑了：\"看来我们今晚要加班了。\"
苏檀将镜碎片收进袖中，指尖轻轻碰了碰陈墨的日记本：\"需要我帮你查古运街的拆迁档案吗？
我记得博物馆资料库有1997年的老录像带。\"
陈墨望着窗外飘远的黑雾，体内那股力量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摸出父亲的日记本，扉页上的钢笔字在灯光下泛着旧旧的黄：\"如果有天我失踪了，去古运街找我。\"
\"现在就去。\"他把日记本塞进怀里，\"黑雾刚飘走，残留的阴气还没散。\"
李长生拍了拍腰间的符袋：\"我车里有驱阴香，够我们追到古运街。\"
苏檀已经走向展厅大门，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响：\"老运街十年前就拆了，只剩几间破房子。
希望我们去得不算太晚。\"
陈墨最后看了眼展柜里的青铜觥。
黑液已经干涸，在玻璃上留下个扭曲的\"玄\"字。
他转身跟上两人，走到门口时，背后突然传来青铜觥的轻鸣——这次不是凶煞的轰鸣，倒像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脚步微顿，又加快了速度。
夜色里，三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朝着老城区废弃的古运街方向延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