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春意盎然,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灵蝶翩跹。然而,端坐于玉石亭中的凤倾歌,周身却散发着与这盎然生机格格不入的冷冽气息。她的脸色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那是强行推演陨星海坐标、神魂受创留下的痕迹,但那双凤眸却锐利如昔,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正凝神听着影龙卫关于空间阵法研究进展的密报。
突然,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降临!这寒意并非铺天盖地,而是凝练精准,瞬间锁定了整个御花园,将鸟语花香尽数冻结!空气仿佛凝固,飞舞的灵蝶僵直坠落,连流淌的溪水表面都结起了一层薄冰!
影龙卫首领瞬间如临大敌,真元爆发护在凤倾歌身前,厉喝道:“何方神圣?!”
凤倾歌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这股寒意……她永生难忘!
只见亭外不远处的空地上,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涟漪。一个素白清冷的身影,如同从亘古寒冰中踏出,无声无息地显现——正是云舒尘!
她依旧一身素白长衫,银灰软甲,墨发玉簪,容颜绝世,气质孤绝。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看那些如临大敌的影龙卫,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冰眸,平静无波地、直直地落在了凤倾歌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韧性。
“云、舒、尘!”凤倾歌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如刀,蕴含着滔天的恨意与毫不掩饰的敌意。她挥手示意影龙卫退下,但周身帝王气运已然升腾,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与云舒尘的极致寒意分庭抗礼。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敢主动踏入她的皇宫!
“凡尘帝王,凤倾歌。”云舒尘的声音响起,清泠依旧,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本尊此来,非为寻衅。”她的开场白出乎意料地平静。
凤倾歌冷笑一声,凤眸中火焰更炽:“不为寻衅?擅闯朕之禁宫,冻结朕之御园,这就是你天族战神的‘非为寻衅’?还是说,你是来归还被你强掳走的人?!”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云舒尘无视了她的愤怒,莲步轻移,无视了空间距离,一步便踏入凉亭之内,与凤倾歌仅隔一桌。那刺骨的寒意让凤倾歌都忍不住微微蹙眉,体内真元自动运转抵抗。
“本尊此来,是告知你一些事情。”云舒尘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凤倾歌,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关于玄宸,在陨星海,在云渺宫的日子。”
凤倾歌心头猛地一跳!玄宸!这个名字从云舒尘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刺耳的占有感!她强压住翻涌的情绪,冷声道:“朕没兴趣听你炫耀!”
“非是炫耀。”云舒尘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只是让你认清现实,知难而退。”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回到了云渺宫冰冷的玄冰密室,声音带着一种追忆的平缓:
“他初到云渺宫时,伤得极重,本源近乎枯竭,神魂飘摇。每日只能在寒玉髓台上沉睡,连呼吸都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是本尊,以自身本源冰魄元力,日夜不休,护持他三年零七个月,才吊住他那一线生机,稳住了他破碎的本源。” 她的话语没有情绪起伏,却像冰冷的针,刺入凤倾歌的心房,让她想起玄宸重伤垂死的模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那时他眼神迷茫脆弱,像一只受惊的幼兽,下意识地依赖着唯一熟悉的气息——我的气息。他会在我为他梳理紊乱灵力时,无意识地抓着我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云舒尘的视线落在凤倾歌紧握的拳头上,冰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微光。
凤倾歌的呼吸一窒,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玄宸脆弱依赖他人的画面,而这个“他人”正是眼前这个冰冷无情的女人!嫉妒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
“他天赋极高,却因本源受创,修为停滞。是本尊,教导他掌控冰魄之力的精微。他在练剑场挥汗如雨,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倔强爬起时,眼中映着的,是本尊的身影。他练成第一式‘冰魄凝光’时,眼中那纯粹的喜悦和看向本尊时寻求肯定的眼神……你未曾见过。” 云舒尘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话语中描绘的画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碎的温馨感,狠狠刺穿着凤倾歌的神经。
“他受伤失明时,是我贴身照顾,伤好后,他有时会独自坐在陨星海的观星台上,望着外面永恒的黑暗和破碎的星辰发呆。本尊知道,他或许在思念什么。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安静地待在本尊的书阁,翻阅那些古老的典籍,或者在本尊处理陨星海军务时,静静地坐在一旁,只是看着……” 云舒尘的叙述越来越平静,也越来越具有杀伤力,“那种无声的陪伴和依恋,如同寒冰中悄然滋生的藤蔓,虽沉默,却坚韧。后来他对我表露爱意,而我拒绝了他,所以他才会心死去往凡间,说是历情劫,其实是为了寻找替代品忘记我。”
“够了!”凤倾歌终于忍不住,厉声打断!她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愤怒,“你以为说这些,就能证明什么?!证明他爱你?证明他忘了朕?!”
云舒尘终于抬眸,正眼看向凤倾歌,那眼神冰冷依旧,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怜悯:“本尊无需证明。本尊只是在陈述事实。他的眼神,他无意识的依赖,他在云渺宫留下的每一道气息……都证明,那段时光,那段只有本尊与他的时光,早已在他灵魂深处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那是属于云渺宫的印记,属于本尊的印记。”
她微微倾身,一股更冷的寒意逼近凤倾歌,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
“而你,凤倾歌,人间帝王。你带给他的,是什么?是瘟疫的凶险?是朝堂的暗箭?是让他本源枯竭、濒临死境的刺杀?是让他不得不以命相护、最终伤上加伤、被本尊带回的狼狈?”
“你的‘情’,你的‘守护’,对他而言,是沉重的枷锁,是致命的负累!是让他一次次陷入险境的源头!”
“他在本尊身边,虽身处寒冰,却性命无虞,根基渐复,道途可期。在你身边呢?”云舒尘的目光扫过凤倾歌苍白的脸和她眼中翻腾的痛苦,如同最后的审判,“只有无尽的麻烦和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
“所以,认清你的位置,凡尘帝王。”云舒尘直起身,恢复了那万年冰封的孤高姿态,声音如同来自九天之上的裁决,“玄宸,属于九天之上,属于陨星海,属于云渺宫。他与你那段短暂的人间纠葛,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次情劫,一次……微不足道的过客插曲。”
“放下你那无谓的执念,安分守好你的人间疆土。再敢踏足陨星海一步……”云舒尘的冰眸中,第一次在凤倾歌面前,清晰地闪过一丝凛冽到极致的杀意,“休怪本尊,以战神的剑,彻底斩断你这缕扰他道心的……凡尘孽缘!”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间剧烈扭曲,云舒尘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迅速淡化消失。那笼罩御花园的刺骨寒意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亭中,僵立当场的凤倾歌。
春日的暖阳重新洒落,鸟鸣再次响起,溪水解冻流淌。然而,凤倾歌却感觉比置身万年冰窟还要寒冷。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出了深深的血痕。
云舒尘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一根根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将她引以为傲的倾心守望、帝王尊严,刺得千疮百孔!那些关于玄宸依赖云舒尘的细节,那些她从未参与、也永远无法参与的云渺宫时光,像毒药一样侵蚀着她的信念。
“依恋……印记……过客……插曲……” 这些冰冷的词汇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
“噗——!” 急怒攻心,加上神魂旧伤被引动,凤倾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点点猩红溅落在玉石桌案上,如同盛开的绝望之花。她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石柱才勉强站稳。
“陛下!”影龙卫首领惊骇上前。
凤倾歌抬手阻止,她用尽全身力气挺直脊背,抹去嘴角的血迹。那双曾经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凤眸,此刻仿佛被寒冰覆盖,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一种被彻底激怒、毁灭一切的疯狂!
她看着云舒尘消失的地方,看着桌上那刺目的血迹,一字一句,如同从九幽地狱中爬出的誓言,冰冷彻骨,却又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云、舒、尘……”
“你今日所言,字字句句,朕……记下了!”
“你说他是你云渺宫的人?你说朕是过客?是负累?是孽缘?”
“好!很好!”
凤倾歌猛地转身,玄色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帝王威压,将整个御花园的生机再次压得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