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三路包抄
1935年6月末,暴雨如注,长白山腹地的密林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一处被藤蔓和青苔覆盖的山洞,成了起义军临时的秘密据点。潮湿的空气里,草药的苦涩与血腥味交织,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谢文东躺在用干草和兽皮铺就的简易床上,左腿缠着厚厚的绷带,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让他疼得倒吸冷气。洞口的雨帘被风吹得斜斜飘进,打湿了他的衣角。金顺子坐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草药汤,眉头紧紧皱着,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担忧。
“又在逞强?”金顺子舀起一勺药,轻轻吹凉,语气带着责备,“张嘴。”
谢文东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和疲惫的面容,心里一阵发酸。自从突围后,金顺子几乎没合过眼,白天要照顾伤员,给他们换药、熬药,晚上还要站岗放哨,时刻警惕着日军的突袭。“顺子,你先歇会儿,我自己来。”他试图伸手去接药碗。
“少废话。”金顺子把药勺塞进他嘴里,声音虽硬,动作却轻柔,“你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换药时,你疼得冷汗都把床单浸湿了。”她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一丝埋怨和心疼,“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谢文东咽下苦涩的药汁,苦笑道:“我这不是怕你太累吗?”他想起在毒气弹工厂时,金顺子也是这样不顾自身安危地救他,这份情谊,他铭记于心。
山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鹤年浑身湿透地闯进来,斗篷上还滴着水,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的脸上带着焦急,眼神中透露出紧张的情绪。“东哥,日军的搜山队已经到鹰嘴崖了!”他的声音急促,“这次带队的是森田那个老狐狸,还联合了五百多伪军!”他将一张皱巴巴的情报图摊在石头上,上面密密麻麻标记着日军的行军路线,每一个标记都像是悬在众人头上的利剑,“他们准备分三路包抄,最迟三天内就会搜到这片区域。”
谢文东强撑着坐起来,伤口的牵扯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他的眼神依旧坚定,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通知各小队,分散隐蔽,把伤员转移到后山的防空洞。告诉赵尚志,让他带人在二道河设伏,先挫挫敌人的锐气。”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金顺子却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坚决:“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指挥什么?”她转向周鹤年,眼神坚定而冷静,“鹤年哥,让我去吧。我熟悉山里的路,能把伤员安全带出去。”
周鹤年有些犹豫,看了看金顺子身上未愈的伤口:“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不碍事!”金顺子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被抓!”她的眼神坚定,让人想起在毒气弹工厂里,那个即便腿部中弹也要冲回去找谢文东的姑娘,那份倔强和勇敢从未改变。
谢文东攥住她的手,着急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胡闹!”金顺子甩开他的手,语气严厉,“你腿伤成这样,走路都费劲,去了只会添乱!”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眼神里满是温柔与坚定,“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大家安全带回来。”
夜深了,雨依旧在下。金顺子带着几名战士护送伤员转移。谢文东倚在洞口,望着他们消失在雨幕中,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混着泪水滑落。他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在风雨中为他遮风挡雨。那时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拉扯他长大,靠着给人缝补衣服供他读书。后来日军来了,烧了他们的村子,母亲死在日军的刺刀下,从那以后,他就发誓要让日本人血债血偿。如今,看着金顺子为了大家冒险,他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担忧。
“在想什么?”阿梅端着一碗野菜粥走进来,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试图驱散山洞里的压抑气氛,“顺子姐临走前特意交代,让你把药喝了,好好休息。”
谢文东接过粥,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呆呆地望着洞口。“阿梅,你说……我们真的能挺过这次清剿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和不安。
阿梅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你忘了?上次在毒气弹工厂,那么危险我们都闯过来了。顺子姐说得对,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小鬼子就别想打倒我们!”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仿佛给山洞里注入了一股力量,让原本压抑的气氛都明亮了些。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形势愈发严峻。不断有侦察兵传来坏消息:赵尚志的伏兵在二道河遭遇日军重火力压制,伤亡惨重;伪军开始挨家挨户搜查,不少村民为了保护抗日战士被日军残忍杀害。每一个消息都像一把重锤,敲击着众人的心。
第七天傍晚,金顺子终于回来了。她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一道新鲜的伤痕,显然是在转移途中遭遇了敌人。“东哥,伤员都安置好了。”她疲惫地坐下,声音沙哑,“但伪军的搜查越来越严,不少村民为了掩护我们……”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谢文东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森田这个畜生!等我伤好了,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仇恨和决心。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枪声大作,日军的喊叫声和军犬的狂吠声打破了山林的宁静。“不好!是日军的搜山队!”周鹤年冲进来,脸色苍白,“他们找到这里了!”
谢文东挣扎着站起来,却又重重摔倒在地,伤口的疼痛让他几乎失去了意识。金顺子一把扶住他,眼神坚定而冷静:“你别动,我来!”她拿起枪,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鹤年哥,你带东哥从密道走,我留下来断后!”
“不行!”谢文东抓住她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我不能再让你冒险!”
金顺子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眼中满是不舍和坚定:“等我,我一定会回来。”说完,她转身冲进了夜色中,身影很快消失在枪林弹雨里。
山洞外的枪声越来越密集,爆炸声此起彼伏。谢文东心急如焚,挣扎着要起身去寻找金顺子,却被周鹤年死死按住。“东哥,我们得走了!”周鹤年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和无奈,“顺子姐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
谢文东红着眼睛,泪水夺眶而出。他知道,这次日军是铁了心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而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伤员众多,弹药匮乏,该如何应对日军和伪军的联合清剿?金顺子能否平安归来?接下来的路,又该何去何从?这些问题像一团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山洞里,众人在周鹤年的催促下,朝着密道艰难前行,而洞外的枪声依旧不断,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