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情报综合分析
1935年8月下旬,东北的暑气尚未消退,起义军作战室里却弥漫着比寒霜更冷的肃杀气息。斑驳的木板墙上挂着皱巴巴的军用地图,被煤油灯的光晕染成昏黄,地图上七虎力河蜿蜒如一条蛰伏的巨蟒,而无数红蓝标记正沿着河道下游疯狂蔓延,仿佛是侵略者张开的獠牙。
谢文东的指节重重叩击在地图上标注“七虎力河下游”的位置,震得一旁的铅笔盒“哐当”作响:“老周交代,日军这次要搞‘铁壁合围’,先让伪军当炮灰,主力部队跟着推进。”他的目光扫过围坐在长桌旁的众人,赵尚志正用匕首削着木签,金顺子低头整理缴获的日文文件,角落里新来的情报员周鹤年则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从哈尔滨到佳木斯,沿路的粮库、电报站都被他们占了,这是要把咱们活活困死。”
“步步为营?”赵尚志冷笑一声,木签在指间折成两段,“去年冬天在帽儿山,鬼子也玩过这招。当时咱们一个连被困在雪窝子里三天三夜...”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喉结滚动着咽下回忆。金顺子记得清楚,那场战斗后,赵尚志的军大衣上结满了战友的血冰,而他亲手埋葬了整整十七个兄弟。
“这次不一样。”金顺子抬起头,泛黄的文件在她指尖沙沙作响,“日军在依兰镇设立了前进指挥部,还从奉天调来了重炮联队。更要命的是——”她抽出一张密电抄件,“他们在七虎力河架设浮桥,准备用装甲车强行渡河。”
作战室陷入死寂,只有煤油灯“噼啪”的爆裂声。周鹤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颤抖:“我在佳木斯的线人说,伪军内部流传着‘杀一个八路换一袋白面’的悬赏令。”他推了推歪斜的眼镜,“这是要挑起内斗。”
谢文东的烟斗在鞋底磕出清脆声响,火星溅落在地图上的“依兰镇”标记处:“他们想让伪军当诱饵,消耗我们的弹药。等咱们弹尽粮绝,再用重炮一举歼灭。”他的目光突然转向金顺子,“顺子,朝鲜族支队熟悉七虎力河地形,有没有能打伏击的地方?”
金顺子的手指划过地图上一处弯月形的河道:“鹰嘴崖下游的葫芦湾,两岸峭壁夹着浅滩。但...”她的指甲在“浮桥”标记上停顿,“日军的装甲车一旦通过浮桥,我们这点炸药根本拦不住。”
回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去年深秋,金顺子带着女兵队在牡丹江畔埋设地雷,却因计算失误,让三名队员被弹片击中。此刻,她的掌心又泛起熟悉的灼痛,仿佛还握着那枚提前引爆的雷管。
“或许可以声东击西。”赵尚志突然将木签按在地图上游,“派小股部队佯攻依兰镇,主力在葫芦湾设伏。只要能炸掉浮桥...”
“太冒险了!”角落里的老排长猛地站起,“依兰镇有鬼子一个中队,还有伪军配合!我们这点人去了就是送死!”
谢文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瞥见金顺子起身去提茶壶。当她将热茶放在他面前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相触,金顺子如受惊的小鹿般缩回手,脸颊瞬间泛起红晕。
“我说你们俩啊,”赵尚志突然咧嘴大笑,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这眼神都能把情报看穿了,还用得着在这儿分析?”
众人哄笑起来,可笑声里带着明显的苦涩。金顺子转身时,听见老排长压低声音对周鹤年说:“书生懂什么打仗?当年张司令带着我们夜袭日军仓库,那才叫...”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知道,那场战斗后,张司令再也没能回来。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侦察兵浑身湿透地撞开房门:“报告!日军先头部队已抵达七虎力河北岸,正在搭建临时营地!”
作战室瞬间炸开了锅。谢文东抓起桌上的望远镜冲向门口,却在门槛处与金顺子撞个满怀。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对方眼底的血丝上。
“这次,我们一定要守住七虎力河。”谢文东低声说,声音只有她能听见。金顺子点头,想起三天前在审讯室,老周临死前的狞笑:“你们以为知道计划就赢了?皇军的后招...”
回到桌前,周鹤年突然举起一份刚破译的密电,声音发颤:“这里...这里提到‘暗桩’,但具体内容被加密了。”
赵尚志的匕首“咚”地插在地图中央:“管他什么暗桩明桩!老子先炸了浮桥再说!”
“不行。”金顺子按住他的手,“如果日军提前设了圈套,我们的主力一旦暴露...”她的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炮声,震得墙上的地图簌簌发抖。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看着地图上那道蜿蜒的八虎力河,仿佛已经听见了日军装甲车碾过浮桥的轰鸣。而那个尚未破解的“暗桩”,究竟是悬在起义军头顶的致命一击,还是扭转战局的关键钥匙?
但笑声很快就消散了。谢文东望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日军据点,心中的忧虑更甚。就算截下了这批物资,摸清了刘连长的底细,又该如何应对日军庞大的“步步为营”计划?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物资中转站和通讯据点,就像一颗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将他们的努力化为泡影。而且,谁能保证日军不会将计就计,设下圈套等着他们上钩?在这场情报与谋略的较量中,起义军真的能找到那一线生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