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皇城,晨雾未散,薄雪覆瓦。
朝阳尚未完全升起,昏黄的光从天际斜斜洒下,掠过琉璃瓦顶。
轻柔地铺在皇城重重宫墙之上,仿佛为这静默深宫披上一层冷淡的金纱。
寒风卷起树梢残叶,发出沙沙细响,如同低语。
皇宫一隅,一座偏僻的庭院安然藏于深墙之内,不见显赫守卫,也未有宫女太监出入,安静得如同被遗忘的角落。
院中小亭雪覆,苍松古柏静立。几枝早绽的寒梅悄然探出枝头,红白交错,在寒意中透着一丝傲骨。
亭中,一位身着深蓝素袍的青年正静静坐着,眉目清润,面容温和如玉。他手执书卷,
低眉浅思,神情平和,看起来不过是寻常文弱公子,身上未有半分皇族威严,也无高位权贵之势。
这般模样,在这权谋纷杂的大梁皇宫之中,非但不显得突兀,反倒让人心生怜意——仿佛这世间的尔虞我诈,与他无关。
可谁又知晓,他,便是大梁的四皇子,苏铭。
他出身并不显赫,是当今皇上醉酒之夜与一名宫女的意外之子。
母亲无权无势,自他出生起,便被冷落在这偏僻小院之中。
皇子之名,不过挂名而已。年少时,便尝尽冷眼与欺辱,哪怕是宫中下人,也敢对他呼来喝去。
然在这般艰难环境中,苏铭却始终没有沉沦,反而静静地忍受着,将那些屈辱当作砥砺自己的磨石。
而如今,坐在苏铭身边者,则是一位中年书生模样的男子。
他一袭灰衣,须发整齐,神态从容,面容虽不出众,却有一股令人信服的稳重之气。
他,便是大梁天渊书院前院长之人,傅文修,一位真正的智士谋者。
傅文修自幼聪颖,才思过人,后来追随苏铭,也是苏铭最信赖的谋臣。
此时,傅文修正双手负于身后,眉头轻皱,道:“殿下,那人已经走了。”
苏铭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光芒:“嗯,是大玄六皇子派来的?”
傅文修点头:“此人轻易避过皇宫守卫,来去如影,若非早有准备,我们怕是连他出现都察觉不到,应该是暗影阁之人。”
苏铭眼底闪过凝重。
他曾在一次朝贡宴中远远见过那位大玄六皇子,只一面,便让他如芒在背。
虽只是短短交谈几句,但对方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沉静、那种深不可测的心机,远胜同龄人。
贺季川双手负于身后,望着主上,眼神中满是沉静。
”先生。”苏铭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夹杂着一丝困惑。
“你觉得那位大玄六皇子,为何要在此时,将我推到明面之上?”
傅文修听后微笑,缓缓坐下,沉声道:“殿下,我思来想去,恐怕这之中有三重用意。”
苏铭目光一凝:“还请先生详解。”
傅文修微抚长须,娓娓道来:
“其一,大玄六皇子首先在大宋散布‘圣人将出’的消息,此乃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苏铭点头,确实如此,那大玄六皇子的谋划肯定不在明面上。
接着便听见傅文修接着说道:
“他知大宋重文轻武,若传言说圣人在我大梁,大宋文人修士肯定生气,必会不服,但是他们又不会不远千里前来。”
“这时候群雄争愤,肯定会联名上书,而那大宋皇帝肯定会让人以使者之名入梁国,行挑战之实。”
苏铭若有所思:“使者出事,再加外力挑拨……岂不是会引起两国矛盾?”
傅文修赞许点头:“正是第二层算计。若使节失败,他们面上难堪,这还还说。”
“但怕的是,万一使节受伤出事,或者死在了大梁,那便是导火索了!”
“而我大梁陛下性子中庸,遇事优柔寡断,极可能在不明真相下做出激烈回应。”
“可这与我又有何干?”苏铭皱眉问道。
傅文修嘴角微扬:“那就得说到第三点了,这便是与殿下息息相关。”
“殿下如今在宫中无权无势,却被传为‘圣人’,且手下有我等谋士,亦有暗中组建的私军”
“一旦国中动荡,若陛下出事,几位皇子皆无大才,朝中自会有人支持殿下出山。”
说罢,他顿了顿,又道:“而那位宁凡殿下,恐怕亦会暗中相助。”
“到时殿下便顺理成章执掌大梁之柄。换言之,他推您于前,是在布更大的局。”
苏铭沉默良久,忽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这个人……比我想的还要深得多。”
“他在算计两个王朝,竟还能将我也一并布局,果真厉害。”
傅文修正色道:“殿下,这世上真正有资格称‘敌’的人并不多,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但也正因如此……若与之同行,或能成大事。”
苏铭眼神愈发清冷,良久点头:“那便看看……这位六皇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回想起那日在一场文会中与宁凡短短一面,那人不过一语,便将席间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铭那时心中便生出一丝惊意,却也生出隐隐敬佩。
“既如此,先生觉得,我该如何应对?”苏铭凝视贺季川,眼中透出些许慎重。
贺季川缓缓道:“殿下,此局既开,退已无路。”
“不如顺势而为,借这‘圣人之名’,一展才华,号令文臣,拉拢朝堂,再静观大玄于大秦如何反应,见机而动。”
“若殿下能在接下来锋芒毕露,名望如日中天,届时,天子之位……便非遥不可及。”
窗外,风起云涌,黄叶翻飞如蝶。
苏铭缓缓起身,背负双手,站于窗前,望着灰沉天色,声音如风拂竹:
“好,那就让我看看,这位大玄六皇子,究竟能将这局棋下到何等地步。”
院外,雪落无声。宫墙高耸,宫灯微明,整个皇城依旧沉浸在表面的宁静之中。
可谁知,这片宁静之下,已有暗流汹涌,波澜将起。
大梁,或许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