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做家教的过程中,逐渐和丁群走到一起的。
丁群是我同班同学,但我们不在一个宿舍,他在403,我在402。
我们读的这个专业跟经济有关,人不多,只有26个人,大部分都是家庭条件比较好的男生,女生只有6个。
刚开始,我和丁群接触不多,不光是丁群,我和谁接触也不多,除了我的上铺冯旭。
冯旭的父亲是厂长,母亲是大医院的妇产科主任。
在我勉强解决温饱,冯旭每天喝牛奶,吃巧克力和夹心饼干,简直过的是神仙日子。我穿几块钱一双的小白鞋,他穿的是羊皮鞋。逢年过节,光是他父亲生意伙伴们给的一个红包,就够我大半年的生活费。
冯旭爱吃零食,所以胖乎乎的,他不爱爬上爬下,就往下铺我的床位一坐,像个小一号的弥勒佛,嘴巴开始嘎嘣嘎嘣吃起来,经常吃的我一床的零食屑屑。
我回来的晚,每次回来他们都睡着了。我会光膀子睡,有一次起床,总觉得自己后背特别痛,去水房洗脸时,还是丁群看见了,问我,“你后背怎么全是小红点点。”
丁群走近一看,发现我后背全是饼干屑屑。
我这才知道是冯旭弄了我一床的饼干屑,睡得我后背全是小红点点,我说后背怎么那么痛,但因为太累太困,睡死过去后都不知道。
丁群人不错,用毛巾帮我抹掉后背那些饼干屑,还建议我主动跟冯旭调床铺。
我真跟冯旭提换铺的事儿,但冯旭不干,他的零食都放在上铺的一个小盒子里,用书本遮掩,他担心换到下铺,有人会偷吃他的零食。
我们班26个人,有一半是外省的,一半是本省的,我和丁群都是本省的,而且还是一个市的,也算是老乡。
我一开始都不知道,还是有次上课,丁群主动坐到我旁边,“问我,你是哈泉县的?”
我点点头。
他说,“我是同宝县的。”
我这才知道我们是老乡。
即便是老乡,我们也很少说话,我们都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他上课都不怎么听讲,拿着笔一直在纸上写,我以为他是在记课堂笔记。
有一次他却主动借我的笔记抄,我还觉得奇怪,就顺嘴问了句,“你没做笔记吗?”
他说,“没有,我在写稿。”
我也不明白他说的写稿是什么意思,也没问,坦白说,那时我都有点自闭了,几乎不爱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我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和那三个学生说完了,回到学校我就想当个哑巴。连和冯旭吵架都懒得开口。后来才知道他说的写稿子,是专门给杂志写小说。
我和丁群一直不咸不淡地交往。
偶尔在食堂吃饭,打好饭菜,他会端着他的饭盒,晃晃悠悠,最后晃到我的对面来了,假装吃惊地说:“嘿,这不是周振东吗?你也在这里啊。”
平时,丁群专注着写稿,我专注备课。我们像两个平行世界的人,能看到对方,但没什么交集。丁群每天用一支笔,给自己创建了一个可爱而又可入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可以和很多人对话,可以和很多人交朋友,可以把所有的悲伤夹进文字里让它们静静燃烧,并欣赏飞舞的诗意美。他也没必要去交个现实中的朋友。
后来,丁群把笔记还我时,我不在宿舍,他就把笔记放桌上,没放我书架上。冯旭坐在桌旁吃零食时就把我的笔记拿过来垫,弄得里面全是奶油。
有一次上课,丁群又坐我旁边,这回他主动跟我说话了。
他说,“你笔记记得真好,很工整,内容全,层次分明,你是学霸呀。”
我笑笑。
要不是我父亲的车祸影响了我的状态,我肯定考到北京去了,即便如此,我的成绩也是我们系高考录取的最高分。
他又说,“你写的字蛮好看的,我很喜欢,你的字应该是我们班上最好的字,我没见过有比你更好的字,像艺术品。”
我还是笑笑。
我只是把丁群的话当恭维,借给他笔记了,当然要夸你几句好听的话。
再说,我不是很想和他靠近,他留着长头发,像个搞艺术的,但我又不知道他搞的什么艺术,只是觉得自己和搞艺术的不是一类人,说好听点,他们像是天上的人物,飘着的,我只能站在地面看看。说不好听一点,神经不太正常,好好的男生,留什么长发,还喜欢站在风口甩。
下课的时候,他说,“你把笔记再借我抄抄。”
我给了他。
但我说,“你下次还的时候别放桌子上,放我书架上。”
他说“好”。
后来,他在抄笔记时,也发现了我笔记本里面好几张页面上有奶油污渍和巧克力化了后的印点,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就去我们宿舍问,一问是冯旭干的。
冯旭却嚣张地说,“关你屁事,他都没说啥,你管哪门子闲事。”
丁群一听,不跟他废话,直接把他拉到走廊,随手就给了他一拳。
这还了得,冯旭跳起来,拳头还没落到丁群的身上,丁群就把他推到墙手,双手紧紧掐住冯旭的脖子。
丁群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丁群说这句话时,额头的筋骨暴突,整张脸都已经变形了,完全就是一种你不服是吧,不服我就真要把你弄死的架势,冯旭显然是害怕了,吓得猝然收声敛焰。
冯旭说,“干嘛这么凶,我赔他一本新笔记本就是了。”
丁群松开他,恶狠狠说了句,“你再把饼干屑弄他床上试试。”
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就发现,每次回宿舍,不再需要清理床铺,然后感觉冯旭每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完全是一副冤家路窄的愤然状。
还是后来宿舍另一个同学跟我说,你要有什么不满可以跟冯旭摊开说啊,没必要找丁群那个鸟货打人家吧。我这才知道丁群为了我,和冯旭干了一仗。
这让我有丝莫名的感动。
再后来,有次课间休息,丁群去卫生间,我跟过去。
我问他,“你把冯旭打了?”
丁群却把手搭我肩上,问我,\"那狗日的后来没把饼干屑弄你床上吧。
见我没说话,丁群又说,\"你就是太老实了,那帮狗日的,别怕他们,你要一怕,他们就骑到你头上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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