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画面戛然而止,周遭血腥的场面渐渐消散。漆黑色的雨点从天而降,渐渐吞没了视野里的一切。
“嗯?”白沐春面色一顿,他低眸看着完全扒在自己身上,甚至可以说挂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至于么?这么害怕我不见了。”
他松手解开屏蔽的感官。
洛子衿在听到声音的刹那,环着白沐春腰肢的手更加的紧了。
少女的怀抱很温暖,微微地颤抖着。
阴冷的气息吹来。
白沐春似有所感的抬眸看去。
只见。
视野中心,一位身着婚服的俊秀青年,正直直的望来。
他的视线微微挪动,似乎在审视,又好似在回忆。
良久。
他叹气着,声音尽显悲苦:“你们走吧,我不会为难你们。”
听感渐渐回归。
洛子衿闻声抬头,她扭过头去,视线落到那站在雨幕中的戏子;对方面容虽说俊秀,但仍旧遮掩不了自身的阴冷气息,以及双颊上的殷红......诡异至极。
洛子衿瞳孔微缩,她先是颤抖的想要后退,可当贴近白沐春后,她又停下动作。
少女没有犹豫,害怕的站在白沐春身前。
即使这道身影很是渺小。
“你,你快走,我留下。”洛子衿瑟瑟发抖的说。
白沐春微微摇头,抬手拉回站在前方的洛子衿。他看向前方的阴魂厉鬼,轻声道:“你让我们查看你的一生,是为了向我们寻求帮助么?”
戏子面色复杂的看了眼,紧紧抓着白衣青年衣角的少女。声音尽显凄凉:“我的确是想寻求帮助,可......我不想成为刽子手。”
“爱妻生前如何死的......”戏子低泣着,“我不愿为了自己的私欲,迫害你们。”
白沐春低眸短暂思考,询问道:“可是规矩所缚,从而不得逾越?”
“是...”戏子悲伤道,“我已受困于此数年,往生已不复。而今,只愿在此地,期盼遇到爱妻转世身。”
我嘞个人鬼殊途情未了啊!白沐春心里吐槽。
“若是百年不见人影呢?”
“那就等下一个百年。”戏子的声音铿锵有力,“这辈子,我都愿意等下去,哪怕魂飞魄散都好。”
白沐春微微颔首,旋即想起一些事。他记着师兄赠与了自己一件法宝来着。
貌似正好有收纳阴魂,让其遁入逍遥一道,不受往生规矩所缚的效果。
不过。
此时他并未亮出。
而是权衡利弊着。
师兄赠与法宝,不单单是为自己提供信物那么简单。
或许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但白沐春并不想深究。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事事谨慎的人。
此身为极道,此意为剑尊。
讲究的就是心思至纯,无论杀意或是怜悯,都不可犹豫半分。
再者,他身为老先生座下弟子。
本应顺其自然,自当顺意而行。
但是。
他不为道理而出剑。
只为亲朋好友出剑。
帮亲不帮理。
因为,道理从未帮过他,也从未救赎他。
年幼时是一样,靠着老先生收留,从而活了下来。
年少时亦如此,靠着老先生换命,从而活了下来。
老先生若真讲究道理,那他就必须得眼睁睁看着白沐春魂飞魄散。
可他没有,反倒是一反常态,打破了自己一直主张的顺其自然。
所以。
顺其自然,目睹悲剧发生。
这不是白沐春的意愿,更不是老先生的理念。
无为,而大有为!
“先前我回答过少女。
接下来的目的就是附近转转,纠正不公。
而我若是视若无睹,不正是变相的打自己脸……”
念及此。
白沐春踏步上前,气息沉稳。目光注视身前之人,淡淡道:
“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
白沐春探手指向阴魂林子钰:“你得为我驱使一段时间。”
眼前之鬼,估计穷的叮当响。
等价交换的话,这只厉鬼也只有以命换取了。
“为何要帮我?”林子钰声音凄冷,他明显感觉到眼前人的恐怖,气势沉稳至极,比之先前镇压他的儒修还要强上很多很多,“你有这般实力,又何需我助你。”
白沐春轻笑道:“心非木石,岂能无感?”
如今的他,心理年龄也不过二十出头罢了。
尚且做不到十几年后,被称为弑神者那般的冷血无情。
况且。
他此次游历,正是怀着对儒家规矩满心的愤慨。
虚伪的君子,全部都杀死!
白沐春不杀真君子,只杀伪君子。
他可以说恨透了腐朽的规矩!
连我的名字根底都不曾知晓,就愿意帮人……林子钰微愣,诧异道:
“你是圣人吗?”
“不,我只是一个对不公敢于挥剑的俗人。”
“俗人?”林子钰心里莫名,一脸古怪打量他,“你是儒修?”
“不是。”白沐春微微摇头,“一介书生罢了。”
“书生......”林子钰对视白沐春的眼神,试探道,“读书人,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不必知晓我的名讳。”白沐春摆手道,“不用感激我什么。你我之间,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交易关系。你卖命卖身,我为你解困。”
林子钰微微点头,诡异惨白的脸,勾勒着难看的笑容:
“你好,读书人。我叫林子钰。”
白沐春愣了愣。
林子钰态度虔诚,带着近乎视死如归的语气,一字一句道:
“我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我会为你献出我卑贱的生命。只要你需要。”
什么?
这名字好熟悉。
白沐春眉头微皱,可却想不起来了。
模拟外的记忆似乎归于了潜意识里。
很难想起。
“读书人,你能帮我离开这里么?”林子钰说出心底的执念,“我要去杀了那个畜生,然后再追随你。”
“可以。”白沐春微微点头,“儒修我来拦,复仇你来做。你尽管大开杀戒,我会尽量拖住来者。”
林子钰这个阴魂厉鬼,此时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行了一直以来极其厌恶的礼节。他弯着身子,身形几乎弯曲九十度。
他的声音沙哑:“子钰在此谢过您。”
白沐春亦是行礼,默言无声。
前者痛恨着儒修,痛恨着朝纲理念。厌恶极了儒修礼节。
可此时。
他却忍着心底的厌恶,逼着自己行礼。
他的文化底蕴并不高,但知道。书生礼节一事。
林子钰认为这个礼是一定要行的,无关乎厌恶喜欢问题,只在于一个态度。
后者并不痛恨全部儒修,他只痛恨虚伪的儒修、伪君子。
明辨是非的能力,他有。
以前他吃亏了,就会找先生哭诉。现在谁辱先生,他就会一剑灭之。
谁伤的先生,他记得清清楚楚,日后挨个清算。
不远处,打着油纸伞的洛子衿,呆呆的凝望,雨中相对的二人。
雨幕将他们隔开,仿佛隔绝了一个纪元。
少女凝望这如若画卷的一幕,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她抬起手,向雨中白衫人的背影微微探去。
可终是没有抓住。
为什么。
她明明都劝了他,不要走这个村子了。
为什么还是来了。
既定的命运......就这么难以改变么?
少女凝望命运相悖的二人,良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