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给了张主任认真审核了一遍后,郑文茵交给了县长。
不到半个小时,县长的声音就从对门传来,叫她过去一趟,口气不是很好。
郑文茵从桌位上出来的时候被桌子绊了一下,忙收住心神走到对面。
办公室里只有周县长一个人,窗户全部敞开,任由阴湿寒冷的空气涌入室内。
郑文茵站在桌前,被寒意侵袭,打了个哆嗦,双手忍不住搓着手心手背取暖。
周县长叫她进来后便一字没说,一边在那里翻她写的那份调研报告,一边打电话。
好像是省里的电话,他腔调温文尔雅,又透着潇洒气魄,仿佛只是在跟朋友闲聊家常。
“如若不嫌我唠叨,过年一定登门拜访。”
“冷么?” 几米外,周县长突然出声询问。
郑文茵起初没反应过来,意识到对方在跟自己说话后,立刻起身,微笑着回应:“还好。房间多通通风,对身体有好处。”
周县长唇角微微上扬,那笑意若有似无,仿若只是寻常的面部纹理,却耐人寻味。
郑文茵此时无暇琢磨,向前几步站定,问道:“周县长,您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
周县长应了声,“还好,你先把窗户关上吧。”
那是扇木质推拉窗,玻璃完全向外敞开着。
冷风呼啸着直灌进来,刮得郑文茵脸颊生疼发紧。
她赶忙伸手去抓窗户把手,想把窗合上,可把手老旧,位置又偏,拉了几下,窗户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只好踮起脚,伸长胳膊,指尖才勉强够到把手,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将窗户关好。
周洵抬眼望去,只见郑文茵一只手撑在窗沿,纤细手臂绷得笔直,黑色修身裤子勾勒出饱满顺滑的弧度。
她高高踮起鞋跟,本就修长的双腿显得愈发笔直修长。
因伸展动作,外套、毛衣上移,露出一截腰肢,衬衣贴合腰线,妥帖扎进裤子里。
只是余光一转,腰细如柳,只需盈盈一握, 便可动人心弦。
周洵摘下眼镜,眼皮微敛,起身朝她走去。
郑文茵敏锐地捕捉到脚步声,瞬间察觉男人的胸口距自己后背仅有几厘米,男人身上那清冷又独特的气息也萦绕而来。
他的体温虽未触及,却如暖流般氤氲飘散,从心脏到脸上。
郑文茵费了好大劲都没关上的窗户,周洵上前,轻松一把就拉了回来。
随后,周洵倒了杯热水递给她,示意郑文茵在椅子上坐下。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郑文茵捧着热水轻抿,体温渐渐回升,那丝燥热变成了不知所措。
堂堂一个县长,突然对下属体贴入微算怎么回事?
她惴惴难安啊!
“办公室的工作强度能承受吗?”
“还行,都在能接受的工作范围。”
周县长轻点下头,冷不丁地紧紧看了她一眼,面容肃静,那凌冽目光让郑文茵慌乱无措。
“调研报告有些数据不正确,你没看出来吗?”
郑文茵脑子瞬间空白了几秒,愣愣地盯着周洵。
直到周县长转身去拿烟盒,她才回过神来,顾不上浑身竖起的汗毛,赶忙起身,从茶几上拿过烟灰缸放他面前。
橘蓝交融的火苗摇曳,周洵抬眼,目光直直地穿过火苗,紧紧凝视着郑文茵。
他漆黑的瞳仁平静得让人胆寒,那审视的目光仿若要将她看穿。
跳跃的火光,清晰倒映在烟灰缸上。
显然,他正静静等着郑文茵回应。
郑文茵缓缓坐回座位,端起水杯,佯装喝水,实则借此强迫自己整理纷乱的思绪。
数据是蒋裕收集和分析的,她负责整理抄写,张主任最后审核。
现在三人都有责任,她失职,张主任失察,蒋裕失责。
蒋裕的问题最大。
蒋裕跟着去的调研,周县长会不知道数据是谁负责的?
现在却先找到了她这个写报告的人,周洵分明是在考验她,看她如何应对。
若她直接把问题推给蒋裕,蒋裕很有可能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不但会让张主任对他有看法,县长也会对他的工作态度和能力产生严重质疑。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她只为自己开脱,会显得她为了自保而毫无人情味;要是为蒋裕开脱,又让领导觉得她是非不分,罔顾工作失误的严重性。
好一会儿,周洵手中香烟燃去大半,伸出手指轻弹烟灰。
他极有耐心,依旧静静等着。
郑文茵舔了舔唇边水珠,温婉却直接,“周县长,这次调研报告的数据出现问题,我们三人都难辞其咎。”
“但我认为此刻更重要的,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赶紧找出问题根源,重新核查数据,将正确的报告呈递给您,以免耽误县里相关工作推进。后续我们会加强流程把控,避免类似失误再发生。”
责任该由谁承担,根本轮不到她来判定。
她既没这个资格,也没这样的立场。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马上解决问题。
周洵抽完一根香烟,最后一口烟雾悠长缥缈地呼出,透过烟雾看向她。
郑文茵出了门口,仿若刚从刑讯室虎口脱险。
空荡幽深的走廊里寂静无声,她扶着墙,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抬手一抹额头,尽是冷腻的细汗。
很快,蒋裕被叫去了办公室。
蒋裕出来的时候,同样心有余悸。
“文茵,抱歉啊,因为我的问题导致你受累。”
郑文茵从办公室出来的样子,蒋裕看在了眼里,他原本还在一旁看戏,以为是郑文茵工作没做好被县长骂了,哪知道是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还好,我们一个办公室,都是为县长服务,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蒋裕听了,心里更加不好意思。
他先前还怕郑文茵抢了他的风头,没想到人家一直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不是她的事除非他开口,要不然人家不会沾手。
这次的事从县长的语气中也能看出,郑文茵没有出卖他,肯定还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前面他每次出错,周县长每次都没好脸色。
这次竟然轻拿轻放,说了两句便让他改正。
起初他还受宠若惊,摸不着头脑,看到郑文茵才明白,原来是人家郑文茵帮他挡灾呀。
郑同志真是个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