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熟悉的屋顶映入眼帘。
窗外已是黄昏，落日最后的余晖正在缓缓沉入天幕。
方寸下意识摸了一下屁股，好似还能感受到娘那双手的余温。
下一刻，一阵记忆冲击脑海，方寸骤然想起了梦中的场景。
斗烜……祸斗……
修行者……法术……超能力……超凡……
情气……情源……情念……心境……心眼……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方寸还是回忆了个大差不差。
心中一动，方寸按照梦中的口诀，默默感应起另一股被吸入体内的悲气。
“心境修真，以情为源，万念归心，情念身生。”
……
一会儿后，“咕——”
方寸的肚子抗议一声。
方寸失落地摇摇头。
梦就是梦，不能痴心妄想啊。
想到以后还可能要继续挨揍，而他又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方寸不由心中苦涩，悲从中来。
正此时，却见四周迅速暗沉，眨眼之间，方寸已是身在一处幽暗空间之中。
“这……这是……”
方寸瞠目结舌，环顾四周，再看自身，竟然不过是一团灰蒙蒙的烟雾！
等等，为什么我感觉好悲伤？
方寸不由想起方世华暴揍自己的场景，切肤之痛再次浮现心头。
然后是他身在大火中，面临死亡威胁时的害怕和悲伤。
又有他被锁在家里，一个人孤独地待着，无助，彷徨……
……
种种过往，除了悲伤还是悲伤，全是负面情绪。
方寸心神一震，反应了过来。
这是悲气！被他吸入体内的那股悲气！
而刚刚的过往回忆，就是杂念！
所以这个幽暗的空间，就是心境！
成了！
方寸心中升起一丝喜悦，旋即感受着这团烟雾中的杂念，如快速过电影般，将它们一一看过。
一遍之后，再过一遍。
方寸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观看着自己过去的悲伤经历。
反反复复，直到悲无可悲。
那些念头每被过滤一个，便生成一个人影。
每被过滤一遍，影子便凝实一分。
直到所有的杂念消失，人影已成人形。
这就是心境体，也叫情念身！
情念身成，悲气也转化为了悲源。
心境一重，童心境！
按照斗烜的说法，他还需要炼化四道情源，才能进入下一阶段。
睁开眼，还是原先的屋子中，一切未变。
但方寸现在有种奇异的感觉，他好像能很轻易地感受到悲伤，并陷入悲伤的情绪中。
“恭喜你，成功踏入了修行者行列。你现在也是有超能力的人了。”斗烜的声音忽然在脑海响起。
方寸心道，“你是斗烜？”
“对。在你没有修为之前，是听不到我的声音的。现在好了，我不用专门去梦里找你了。”
“你在我脑子里吗？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魂体？还是什么？”
“就算是残魂吧。放心好了，我不会害你。相反，我还要帮你。现在，我传你心眼之法，你仔细感悟。”
说罢，方寸随即感到脑子里忽然多出了一块关于心眼修行的记忆。
心眼就是借用情念身的九窍去体察万物，消耗的是情源本气。
“这么简单？”
“你先成功做到再说吧。”
方寸当即开始尝试。
良久之后，悲源凝缩，渐渐形成一双眼睛。悲眼睁开，方寸双眸染上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入目所见，眼前景象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墙壁之上泛着一丝黑灰之色。
这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屋门被推开。
“哒哒哒——吱——”
李子怡走了进来，关切道：“醒了？身上还疼不？”
方寸微愣，只见李子怡周身萦绕着一层蓝色烟气，就像透明薄膜。
蓝色烟气伸出一个线头，钻向方寸体内。
方寸真切地感到李子怡好像有一种忧郁、担心、关切的情绪，而这些情绪全都源自于他。
感知情绪！
方寸没想到心眼还有感知情绪的功能，而且如此真实。
下一刻，眼前异状消失，方寸忽觉一阵心累，不想说话。
内观心境，悲眼已几近透明。
方寸无语，这玩意儿消耗居然这么大，比爸爸的手机耗电还快！
“怎么了，睡糊涂了？”李子怡皱眉，走上前轻轻抚方寸脑袋。
“没事，身上不疼了。”方寸回过神道。
与此同时，肚子恰好“咕”地叫了一声。
李子怡微微一笑道，“饿了？走吧，起来吃饭。”
……
东屋外，方寸刚到门口，便听一声“哥哥”，方雯“哒哒”跑了出来，“唰”地一下扑到方寸身上，兴奋道：“哥哥，有好吃的，有炸蝎子吃，还有鸡腿儿！”
说着，方雯一把将方寸拉进屋。
屋内，饭桌上摆着一盘油炸蝎子，一盆鸡腿儿。
这两样都是平时吃不到的稀罕物。
方世华正在灶台看着锅。
李子怡已经盛好了饭，端上了桌子。
方雯拿起一只油炸蝎子就举着手往方寸嘴里塞，方寸一尝，哎嘿，味道确实不错。
方寸眼睛一亮，然后动作一僵，撩起衣摆一看，果然看到一片油渍。
方寸又吃了两只炸蝎子，然后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方雯，笑夸道，“妹妹真好。”
方世华将最后一锅端上桌，方寸才发现这是炖的排骨。
一家人坐定，各自扒饭。
方世华突然问道，“寸儿啊，你想不想去城里念书？”。
方寸微愣道，“去城里念书？”
“对，想不想去？”方世华期待道。
“嗯……”方寸沉吟。
方世华给方寸夹了一块排骨，自顾自说道，“我已经给你找好学校了，这两天你就好好复习复习功课，过两天带你去考试。”
“还有考试？”
“不然呢？你以为你想去就去的吗？就这也是我找人打听出来的。考试不难，凭你的本事轻轻松松就能拿下。”
“哦。”
“等考过了，你估计得改个名，改叫晓虎。到学校别人问你叫啥，你就说你叫方晓虎就行。”
“但我不是叫方寸吗？”
“你就记住就行。”
“哦。”
“来来来，吃这个。”方世华又给方寸夹了一筷子油炸蝎子，一根鸡腿儿，“你还在怨恨爸爸打你？”
方寸摇头，低声道，“没……”
只听方世华叹息一声道，“哎……你啊你，爸爸打你，是我的不对，但你抽烟偷东西带妹妹玩火是不是也是你的不对？
你知道我看到你跟雯雯被困在火里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那心底一股火‘腾’地就起来了，我想压都压不住。
孩儿啊，爸爸对不住你，原谅爸爸好吗？”
心眼洞开，悔恨的情绪蔓延至方寸心头，如此浓烈而又真切。
爸爸确实很真诚地在道歉。
但……方寸心底的害怕也是真的。
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或许至情至性，但一定不会让人亲近。
方寸抿了抿嘴，声若蚊蝇：“嗯……”
方世华心中微微一叹，拿出二十块钱递给方寸，“吃完饭去小卖部给我买包烟。”
方寸一喜，收起来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