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最后，他写道：\"晓晓的生日礼物是一只音乐盒，放的是《摇篮曲》。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公园里有人在弹这首曲子...\"
寄出信后，志远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然而三天后，当他正在办公室审阅报表时，唐婉不请自来。
\"陈厂长！冒昧打扰了！\"她抱着一摞资料站在门口，脸颊被烈日晒得通红，\"我们厂长让我来请教您几个技术问题...\"
接下来的两周，唐婉以各种理由频繁出现在志远面前——送资料、请教问题、邀请参观新设备...她的崇拜和仰慕如此直白，让志远在受宠若惊的同时也隐隐不安。但他安慰自己：这只是正常的工作往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志远突然接到母亲要来的电话。
\"我和你爸商量好了，他来广州开会，我顺便看看你。\"陈母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听说你一个人住宿舍？吃饭怎么解决的？\"
\"食堂和外面餐馆轮流来。\"志远无奈地说，\"妈，我真没事...\"
\"没事？瘦得跟竹竿似的！\"陈母不容反驳地说，\"明天下午到，记得接站！\"
挂断电话，志远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母亲向来不喜欢林雅，这次来免不了又要唠叨。他想了想，给林雅写了封简短的信，告知母亲要来广州的事，并再次表达了想去北京看她们的愿望。
信刚寄出，办公室门就被敲响。唐婉笑盈盈地站在门口：\"陈厂长，周末还加班啊？\"
\"有点文件要处理。\"志远合上文件夹，\"有事？\"
\"我们厂新设备试运行成功了！\"唐婉兴奋地说，\"厂长说要请您吃饭表示感谢，就在今晚！\"
志远本想拒绝，但想到明天母亲就要来，接下来几天恐怕没时间应酬，便点头答应了。
晚餐选在珠江边的一家高档餐厅。唐婉穿了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头发披散下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成熟韵味。酒过三巡，话题从工作转向了个人生活。
\"陈厂长，您爱人什么时候学成归来啊？\"二纺的王厂长随口问道。
\"年底吧。\"志远简短地回答。
\"那您可得抓紧时间享受单身生活！\"王厂长挤眉弄眼，\"广州好玩的地方多着呢！\"
众人哄笑起来。志远尴尬地喝了口酒，余光瞥见唐婉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回程时，王厂长\"贴心\"地安排唐婉送志远回宿舍。夜风微醺，两人并肩走在珠江畔，谁都没有叫车的意思。
\"陈厂长，\"唐婉突然开口，\"您和爱人...感情很好吧？\"
这个问题太过私人，志远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和林雅的感情算好吗？曾经如胶似漆，如今却隔着千山万水，连电话都变得客套疏离...
\"还行吧。\"他最终含糊地说。
唐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聪明地转换了话题。但分别时，她轻轻拉住了志远的手：\"陈厂长，如果您在广州需要什么帮助，随时找我。\"
她的指尖温暖柔软，眼神中带着志远能轻易理解的暗示。他仓促地道别，几乎是逃回了宿舍。
第二天下午，志远准时来到火车站接母亲。陈母一下车就开始数落：\"这么热的天，你怎么穿这件旧衬衫？当领导了要注意形象！\"
\"妈，广州天热，穿什么都一样。\"志远接过行李，\"爸呢？\"
\"去宾馆报到了，晚上才过来。\"陈母打量着儿子，\"瘦了！林雅不在，你连饭都吃不好？\"
志远没有接话，带着母亲上了出租车。陈母一路上喋喋不休，从宿舍条件差说到林雅不该去党校，最后又绕到了晓晓身上。
\"一岁多的孩子，正是学说话的时候，跟着妈东奔西跑像什么话！\"陈母愤愤地说，\"要我说，当初就不该同意她去！\"
\"妈，\"志远疲惫地打断，\"这事已经定了，别再提了。\"
陈母哼了一声，突然话锋一转：\"你在这边...没认识什么新朋友？\"
志远心头一跳，莫名想起唐婉的笑脸：\"工作往来而已。\"
\"要我说，你条件这么好，何必...\"陈母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晚上，陈父从会议结束后也坐火车到了广州，一家三口在宿舍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顿饭。席间，陈母不停地给儿子夹菜，一边抱怨林雅不顾家，一边暗示志远该考虑\"其他可能性\"。
\"你胡说什么！\"陈父听不下去了，\"小两口好好的，你少在这挑拨！\"
\"我怎么挑拨了？\"陈母提高音量，\"你看看他，一个人在这边多辛苦！林雅倒好，带着孩子在北京享福...\"
\"妈！\"志远猛地放下筷子，\"别说了行吗？\"
陈母这才悻悻地住了口。但饭后，趁陈父去结账的间隙，她又凑到儿子耳边：\"明天我带了个姑娘来见你，二纺的技术员，人长得漂亮，家世也好...\"
志远震惊地看着母亲：\"妈！我结婚了！\"
\"结婚怎么了？\"陈母不以为然，\"现在离婚的多了去了！那林雅有什么好？你岁数也不小了，就只有个丫头片子...\"
\"晓晓是我女儿！\"志远气得声音发抖，\"您再这样，明天就送您回去！\"
这场不欢而散的聚餐后，志远彻夜难眠。凌晨时分，他起身给林雅写了封长信，倾诉对妻女的思念和母亲的不可理喻。但天亮后，他又将信撕得粉碎——这些家长里短的烦恼，何必让远在党校的林雅操心？
第二天是周日，志远本想陪父母逛逛广州，却接到分厂设备故障的紧急电话。他匆匆赶到工厂，忙到下午才解决问题。回到宿舍时，惊讶地发现母亲正和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客厅里说笑——正是唐婉。
\"志远回来啦！\"陈母热情地招呼，\"多亏小唐姑娘陪我聊天，不然闷死了！\"
唐婉站起身，今天她穿着素雅的白色连衣裙，看起来格外清纯：\"陈厂长好！阿姨说您去厂里处理故障了？\"
志远僵在门口，大脑一片空白。他从未告诉母亲唐婉的事，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我在楼下碰到小唐的，\"陈母似乎看出儿子的疑惑，得意地解释，\"她说是二纺的技术员，来找你请教问题。我看人家大老远来，就请她上来等了。\"
唐婉微笑着补充：\"我给陈厂长打过电话，可能他在忙没接到。\"
谎言。志远清楚地记得手机一整天都没有响过。但看着母亲殷切的目光和唐婉无辜的表情，他只能勉强点头：\"设备出了点问题。\"
\"哎呀，你们男人工作就是忙！\"陈母拉着唐婉的手，\"小唐姑娘刚才还说呢，她们厂新来的德国设备，跟你们用的一样...\"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如同酷刑。陈母极尽所能地撮合两人，一会儿夸唐婉厨艺好，一会儿说她孝顺懂事；而唐婉则乖巧地附和着，时不时向志远投去含羞带怯的一瞥。
\"志远啊，小唐姑娘对广州不熟，你带她出去走走呗？\"陈母终于图穷匕见。
\"妈，我累了...\"志远试图拒绝。
\"累什么累！年轻人要有活力！\"陈母不由分说地把两人推出门，\"晚饭不用管我，你爸一会来接我！\"
站在宿舍楼下，志远和唐婉面面相觑。
\"对不起，\"他尴尬地说，\"我妈她...有点热情过头了。\"
唐婉低头玩着衣角：\"陈厂长，您别误会...我真的是来请教问题的。\"
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志远突然心软了：\"走吧，请你喝杯茶。\"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馆。唐婉对广州的茶文化表现出极大兴趣，问题一个接一个，让志远暂时忘记了先前的尴尬。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
\"我该回去了。\"唐婉看了看表，\"谢谢陈厂长的指导。\"
\"我送你。\"志远起身结账。
走出茶馆，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唐婉突然打了个喷嚏，志远下意识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谢谢...\"唐婉仰头看着他，眼睛在路灯下闪闪发亮，\"陈厂长，您知道吗？我第一次见您就...\"
\"唐同志，\"志远急忙打断，\"我已经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