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在月圆之夜显形。
温见素正在整理谢归宴古董店后间的藏书架,指尖突然被一道锐痛刺中。血珠滴落在檀木架第三层的空白处,竟被木纹吸收,随即整面书架泛起幽蓝光芒。那些积灰多年的典籍自动移位,露出藏在夹层中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本用红绳捆扎的残破册子。
\"别碰!\"
谢归宴的警告迟了半秒。温见素已经解开了红绳,古籍在她掌心自动展开,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墨迹,像是有无形的笔正在书写。她瞳孔骤缩——那些扭动的字符分明是她的名字,后面跟着生辰八字,却与她记忆中的日期相差整整三年。
\"癸未年卯月卯时...\"她念出声的刹那,书页上的墨迹突然沸腾,化作无数黑针朝她面门射来。
染金铜钱从她腕间暴起,在空中结成密网。黑针撞击铜钱的声响如同冰雹砸铁皮,震得博古架上的瓷器纷纷开裂。温见素踉跄后退,古籍却像活物般黏在她手上,纸页疯狂翻动,更多陌生名字如蝌蚪般游出。
谢归宴的白玉扳指在此刻裂成两半。时间凝滞的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那些飞溅的瓷片悬停在空中,唯有古籍仍在温见素手中剧烈挣扎。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风衣袖口滑出七枚青铜钉,精准刺入古籍四角。
\"生死簿残页。\"他声音沙哑得可怕,右手按住温见素颤抖的手背,\"有人撕了记载你命运的那页,又伪造了假记录。\"
古籍突然安静下来。被青铜钉固定的页面渗出暗红液体,渐渐凝聚成一行小字:
「温氏女,判官骨,逆天改命者,当受魂飞魄散之刑」
温见素体内的灵力突然暴走。染金铜钱组成的防御网崩塌,所有铜钱飞回她周身旋转,逐渐融化成液态金线,如同活蛇般缠绕她的四肢。她感到某种古老而暴戾的力量正在骨髓里苏醒,额心的光痕灼烧般发烫。
\"看着我!\"谢归宴双手捧住她的脸,眼中齿轮虚影疯狂转动,\"跟着我的呼吸节奏——吸气,屏住,呼气...\"
他每说一个字,唇间就逸出一缕金雾。那些雾气化作细锁链,与缠绕温见素的金线交织,形成奇特的平衡。温见素感到暴走的灵力被一点点导回正轨,但古籍上的血字正在灼穿她的掌心,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谢归宴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滴在古籍中央。血珠接触纸面的瞬间,整本册子发出濒死般的尖啸,页面上的字迹全部脱落,在空中重组为立体投影——
穿灰袍的妇人怀抱婴儿站在往生井边,井水倒映出的却不是月亮,而是一轮黑日。妇人将婴儿举过头顶时,温见素看清了那孩子额心的金色光痕,以及妇人左腕与她一模一样的铜钱手链。
\"母亲...?\"她刚发出气音,投影突然扭曲。另一个穿黑袍的身影从井中升起,将某种发光物体塞进婴儿心口。画面至此戛然而止,古籍\"啪\"地合拢,红绳自动重组为更复杂的绳结。
温见素腿一软,被谢归宴拦腰抱住。她发现自己的铜钱全部恢复了原状,唯独中央那枚的金色纹路已经蔓延成完整的符文——正是古籍封面那个褪色印章的图案。
\"这不是普通生死簿。\"谢归宴拾起掉落的一枚青铜钉,钉尖沾着荧光蓝的液体,\"来自判官笔的墨迹...有人用真正的判官笔修改了你的命格。\"
店外突然传来纸鹤撞击窗棂的声音。不是一只,而是成百上千,密集得如同冰雹。谢归宴脸色骤变,抓起古籍塞进温见素怀中:\"从密道走!长老会的诛杀令——\"
话音未落,古籍在他手中自燃。蓝绿色火焰没有温度,却将书页烧成灰白的蝴蝶。那些纸灰蝶群飞向窗外,每只撞上纸鹤就引发小型爆炸。透过火光,温见素看见街对面站着七个撑黑伞的身影,最前方那人左手小指缺了半截。
\"灰袍使者...\"她本能地结防御印,却见谢归宴已经掀开地上暗门。更令她震惊的是,他右眼的齿轮虚影正在实体化,金属光泽逐渐覆盖半边脸庞。
\"记住,\"他推她下密道时,声音里混入了机械摩擦的异响,\"你真实的生辰是癸未年卯月卯时,这个时间点——\"
暗门在头顶关闭,截断了后半句话。温见素在漆黑甬道中狂奔,怀中的古籍灰烬突然发烫。她低头,看见灰烬组成了新的地图:青萝巷往生井,标注时间是二十年前的月全食之夜。
密道尽头传来水声。温见素摸到墙壁上的湿滑苔藓,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冥界植物园的地下排水系统。她腕间的铜钱开始发烫,最中央那枚剧烈震动,像是在与什么共鸣。
一滴温热液体落在她手背。抬头看时,密道顶壁渗出金色黏液,逐渐形成文字:
「判官血脉觉醒时,往生井水逆流日」
远处传来纸鹤群突破防线的爆裂声。温见素咬牙向前,没注意到身后的金色黏液正悄悄跟随,如同有生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