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旋儿卷过刑场旗杆,将李隐的绛红官服吹得猎猎作响。断头台下渗着的褐色血迹突然动了起来,像是有千万条红蚯蚓在砖缝里蠕动。
\"退后七步!\"阿奴甩出三枚银针钉在地面,针尾红绳瞬间崩断。她抽出腰间虎撑往地面猛击,青砖下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嘶鸣,半寸长的红线虫钻出地缝,在日光下化作青烟。
刑部仵作老赵扯开白布的手僵在半空:\"这...这不可能...\"昨日斩首的南诏细作尸体,此刻竟生着暗红斑纹,宛如褪去茧衣的蛹。更骇人的是每块碎尸断面,都有红线虫在血肉间穿梭。
\"从昨夜子时开始,东都有十二户人家报案。\"李隐用剑鞘挑开尸体衣襟,露出胸口的藤蔓刺青,\"这是南诏三皇子亲卫的图腾,但...\"剑尖戳向尸体脖颈褶皱处,挑起半块人皮面具。
阿奴忽然抓起焦尸左手高举过顶,阳光穿过指骨上的孔洞,在地面投射出北斗七星光斑:\"这是滇西养蛊人的伎俩,他们会在人骨上钻孔引月光饲蛊。\"她说着捏碎尸体指甲,黑灰中簌簌落下青蓝色卵壳。
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驿站差役翻身下马时几乎摔落,手中密信染着新鲜血迹:\"长乐郡主...婚宴...全都...\"
东都驿馆贴满的囍字在暮色中渗出血色。李隐踢开寝殿雕花门时,血腥气混着龙涎香的甜腻扑面而来。价值连城的蜀绣床幔里垂落着丝状物,仔细看竟是千万条细如发丝的红线虫缠绕成的茧。
\"申时三刻还在为宾客斟酒。\"陪嫁婢女瘫坐在墙角,宫装下摆染着黄渍,\"郡主说要去更衣,再回来时...裙摆里就渗出红丝线...\"
阿奴用虎撑拨开茧壳,金丝鸾凤冠下露出一张布满血窟窿的脸。那些曾让长安少年魂牵梦萦的秋水明眸,此刻正钻出细小红虫,虫身泛着金属冷光。\"金蚕蛊。\"她抓起妆台上的银剪冷笑,\"用十八种毒虫炼十年才得一条的宝贝,倒舍得用在深闺女子身上。\"
墙角铜镜忽然映出红光。李隐转头看见屏风后闪过绛紫衣角,追至后厨时正撞见送亲嬷嬷在往枯井里抛东西。井底传来陶罐碎裂声,他用麻绳吊着烛火下去,在井壁上摸到熟悉的凹凸纹路——与刑场尸体同样的藤蔓刺青。
亥时的更锣惊飞寒鸦,阿奴在临时布置的验尸房中摊开丝帕。帕上红线虫尸忽然蠕动起来,首尾相连组成河洛图。她蘸着朱砂在《蛊毒要略》书页疾书:\"酉时六刻生门在震,大将军的虎符就有震卦符纹...\"
李隐突然抓起今夜婚宴礼单,指尖点在一行鎏金小字:\"南诏使团赠合卺酒两坛。\"他想起两刻前在后巷发现的空酒坛,坛底残留的酱色液体正在琉璃盏中泛着荧光。
三更梆子响过三重檐,李隐带着神策军围住南诏使团驻地时,正厅里八名侍卫已气绝身亡。死者眉心皆有一点朱红,红线从七窍蔓延至四肢,在石砖上勾勒出诡异的南诏文字。
烛火突灭的瞬间,阿奴撒出磷粉。蓝光中飘荡着纤细丝线,有人操控着近乎透明的傀儡丝在梁上翻飞。李隐的佩剑斩断横梁时,紫袍人像断线风筝跌落,揭开面具却露出一张布满符咒的脸——是钦天监三个月前暴毙的司历!
\"移魂蛊!\"阿奴甩出五毒砂逼退扑来的尸傀,\"用符灰保存尸体,魂灵就能附在...\"她的话被破空箭矢截断,屋檐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弩手,箭簇全都淬着南诏特有的蓝尾蝎毒。
混战中紫袍人四肢被钉在地面,嘴里突然发出少女嗤笑:\"李大人不妨看看那晚在罗浮山洞窟里得的金箔?\"不待反应,尸身突然自燃,灰烬中飘落的半片金箔上,赫然印着河东节度使的狼头徽记。
五更天的雾气漫过排水渠时,李隐站在靖恭坊的了望台上。远处永乐坊突然燃起大火,正是河东节度使侄子宅邸所在。他摩挲着从紫袍人身上捡到的药渣,其中混着邕州特有的鸡血藤——这味药,曾在三日前镇军大将军呈给圣人的安神方中出现。
晨光初现,快马送来东都急报。昨日午时菜市口被百姓围观处决的,根本不是南诏细作,而是本该在岭南修道的梁王幼子。李隐想起那具焦尸体内的青瓷人俑碎片,终于明白红线虫为何总在巳时三刻现形——那是十年前梁王妃被赐白绫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