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元年(公元605年)
邗沟故道的淤泥里嵌着半截青铜耒,刃口处黏着暗绿鳞片。监工宇文恺用靴尖踢开浮尸,盯着河床上突然塌陷的漩涡——三天前,三百淮南民夫在此处失踪,只留下满地蜕下的蛇鳞状角质物。
扬州漕运司主簿裴世矩举着火把钻入临时帐篷,腥臭味扑面而来。草席上躺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民夫,喉咙里发出\"咯咯\"声,手指已退化成蹼状。随军医师哆嗦着呈上剖出的异物:竟是枚刻着鱼纹的夏代玉璋,表面沾满黑色血丝。
\"这是第七个。\"宇文恺用铁钳夹起玉璋,\"民夫说开挖新河道时,在吴王夫差立的界碑下挖出青铜匣,里面装着二十八枚这种玉璋。\"他掀开帐篷布帘,月光下的邗沟水面浮起无数荧光绿点,似千万双眼睛。
子时末,裴世矩带着玉璋独闯茱萸湾。隋炀帝限期通航的诏令压得他彻夜难眠,更诡异的是今晨有老渔夫来报,说看见覆着青铜傩面的人影从漩涡升起。当他循着《水经注》残页找到废弃禹王庙时,梁柱间悬着的二十八盏白骨灯笼印证了猜测。
\"典河工血脉,换镇水之力。\"幽冥掌柜的算盘珠是用运河沉船的槐木所制,\"每枚玉璋可保十里河道不溃,代价是献祭者三代男丁化作镇水鳞妖。\"
裴世矩攥着玉璋想起三日前惨状:那些鳞片疯长的民夫被铁链锁在闸基,成为活体堤坝。他咬牙割破掌心:\"再加我二十年阳寿,让圣上的龙舟能直下江都!\"
运河通航那日,隋炀帝的锦帆划过茱萸湾。两岸垂柳间隐现鳞片反光,船队过后总有漕工失踪。宇文恺在巡视河堤时发现骇人景象——新栽的护堤柳根系缠着人骨,树皮呈现鳞甲状异变。
最诡异的当属山阳渎段。每当月圆之夜,河面会浮现篆字水纹,内容竟是秦始皇焚书坑儒时失传的《河图》。裴世矩暗中查验,发现这些文字与鳞妖身上褪下的角质物纹路完全吻合。
大业三年秋,参与开凿运河的老工匠临终前吐露秘辛:当年吴王夫差开邗沟时,就用幽冥当铺秘法将战俘化为鳞妖镇水。那些夏代玉璋实为鳞妖命门,隋朝开挖新河道破坏封印,才导致妖物复苏。
\"裴大人可知为何圣上执意拓宽河道?\"宇文恺在船闸阴影处亮出密函,炀帝朱批触目惊心:\"凡鳞妖现处,加倍征发民夫。\"原来朝廷早将异变民夫计入徭役名额,用妖物维系运河运力。
大业十二年,邗沟突现百里逆流。裴世矩跪在禹王庙前呕出鳞片,终于明白契约陷阱——他典当的不仅是自身血脉,更是整条运河的生灵。当年埋玉璋处升起二十八道水柱,每道柱中都禁锢着化作鳞妖的裴氏子孙。
炀帝龙舟行至此处时,船底青铜包板突然长出利齿。当铺掌柜的虚影立在漩涡中心,手中算盘珠已换成大隋二十八郡的城砖:\"该收利息了。\"